在剧场效应的“害群”怪圈中生存了这么多年，我们应该逃出来么？

暑假来了，拿到高考成绩的全国考生们，大多对数年的寒窗苦读有了一个或好或坏的交代。

然而在祝贺各省高考状元诞生的一条条喜讯中，也频频夹杂进一些考生高考前后恶性伤人的坏消息。

这让我想起了一个来源不明却广为流传的剧场效应理论：假如剧场里有一排观众踮起脚，那么后排被遮挡住视线的观众，为了看得见舞台，也只能踮起脚。

于是整个剧场最终所有观众都得很难受地踮起脚看演出，却并没有人比一开始大家都坐着的时候看得更清楚。

“剧场效应”中所描述的尴尬场景，我们在真实的剧院里很少会撞见，毕竟还是会有工作人员来维持秩序，让莫名其妙站起来的人，都老老实实地坐下的。

但似乎在剧场之外的生活中，我们反倒总会被一群最早踮起脚的“前排观众”给干扰到，被迫也龇牙咧嘴地踮起了脚尖。

更让人无奈的是，很多情况下，我们不仅找不到什么“工作人员”来及时地帮助我们，解决这种令所有人都很难受的困境，还往往会发现，那些前排首先踮起脚尖的人，其实都有自己不得不站起来的苦衷。

到最后，我们居然没有办法，也不忍心怪罪谁。

例如在我们多数人都经历过的学生时代。

有些人很聪明，仅用课堂时间就能有个不错的成绩。有些人条件弱一些，为了缩小差距，又或者只是想稍微“领先”别人，放学后就得再多努力个几小时.

日积月累，那些老老实实按照时间学习、休息的人，就落后了。

于是大家都开始增加学习时间，比拼“努力”程度，越来越累，谁也别想喘息。

最终，所有人的任务都越来越重，但能够考进更好的学校、获得更好的机会的人数，并没有增加。

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老生常谈的学生“减负”话题，陪伴了80后、90后几十年，而当他们的孩子也成了学生时，书包不仅没变小，还变成了要拖在地上的小行李箱。

从前、现在以及以后的很长时间，大多数学生可能都还要面临这样的窘境：若踮起脚尖，会挡住了后面守规矩惬意坐着的人，自己坐下，却又得埋没在所有站着的人的阴影里。

在这个“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一”的无尽追逐游戏中，太多心智还在成长的小孩子，令人痛心地陷进了人性的阴暗面。

或许有人说，这是所谓努力、奋斗对人们的考验。

但不要忘记，靠踮起脚尖清楚地看完演出的人，虽然的确是更“努力”、脚力更好的一部分人，但这需要踮着脚咬牙切齿的考验，难免会给一些通过了考验的人，留下独特印记。

我担心这种印记，并不总会多么光荣和温暖，激发的也并不总是人性善的一面。

我们频频见到的考生伤人的悲剧新闻，似乎验证了这一点。

对于那些悲剧新闻中的主角，我想，他们或许真的不应该经历踮着脚看演出的“考验”。

那也就更不奇怪，最近大家已经快要淡忘的，前一段时间沸沸扬扬的“996工作制”争论：

你家公司一周工作5天早9点到晚5点，我家公司就可以一周工作6天早9点到晚9点，等你家公司也做到“996”了，我家公司就可以员工打地铺，楼不塌人不走......

有人以为这个话题，是被那几个公开支持“996”的行业大佬带错了方向。

于是对他们口诛笔伐。

而其实我们有多少人，从幼儿园就在支持孩子们走上这“996”的无尽路呢？

——你家孩子可以每天课后辅导班再上2个小时，我家就可以上3个小时。你家孩子可以上4个小时，我家孩子就可以再多报另一个辅导班。

当所有孩子都选择趁别人休息的时间学习，那不过是成了一群永远不能休息的怪孩子罢了。

世界交给一群没学会休息的怪人来改变，那这样的世界中，人们会更快乐么？

当孩子总可以课后比别人家孩子多学一个小时的时候，人们哪来的底气说，“996”是大家厌恶的事儿？

仅仅靠劳动法么？

的确，踮起脚的人，更多时候并不是错的人，而是群体进步的脊梁。

我依然欣赏和赞颂那些抗拒不公正、以勤补拙、改变命运的品行。

不论是人与人之间、集体之间、社会之中、国家之间，总有先到场的人都早早踮着脚，我们也不能示弱和落后的时刻，也总有我们需要率先踮起脚，占得先机的时刻。

可我们不妨在所谓努力和奋斗时，再多想想我们的初心。

如果我们今天踮起脚尖，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最终不需要踮着脚生活，那或许我们的努力，是有了些许长存的价值。

要记得，我们早在中学时代，就背诵过“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诗词。

如果我们今天踮起脚尖，只是想在人人本应生而平等的社会中，成为虚无缥缈的“人上人”，只是想自己踮着脚，再看得远一点，清楚一点，那么这短暂到可笑的“看得清”，终有一天，只会让所有人都艰难地踮起脚，表情痛苦，一无所获。

同样的努力有时能换来同样的成就，同样的成就往往能获得同样的认可。

但总有些人，被后世传颂，总有些人，如风中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