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西安小寨

直到现在，闭上眼睛的我仍可以知道经过小寨的每一路公交车。小寨附近的每一条小街小巷对我来说都是一串数字，一阵酸风辣雨。熙攘人群，市井烟火，都匆匆忙忙的在小寨这里汇聚。聊天的间隙，突然被朋友问起了小寨。对于小寨，我是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陌生。是的，小寨她变了……

我没想到的是，高中毕业后进城的第一站，便是小寨。父亲提着大包小包的站着，我手里捏着19路公交车的车票，眼睛只是呆呆地望着铁设院的高楼；若隐若现的西影厂；大雁塔的喷泉广场一闪而过。下车后，就是偌大的人行天桥。红色的天桥挂着红色的灯笼。我从没见过像国贸中心那么大的曲面显示屏。

尽管小时候也曾跟随父亲在西影路住了一年，但小寨的一切还是如此新鲜又那么陌生。路还是那条东西走向的路。父亲也环顾着四周。感叹，变了，变了。

喜欢小寨的夏天。炙烤的风，裹挟着烤肠的浓郁味道。穿过桥底下叫卖手机的人群。在邮局的报刊亭，拎着一瓶冰镇的果啤，踩着凉拖。小寨似乎永远都是南来北往，人潮汹涌。下班后的我总会站在天桥上，看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交警站在十字路口，走来走去。偶尔也会站在天桥的东北角，望着巨大的坑，愣神。

冬天的时候，我也会坐在区政府隔壁的关中书屋，拿起小说，泡在有暖气的扶梯上，直到书店下班；当然，我也可以不急不慢的从辛家坡走到省博的门口，领一张门票，跟在游客的队伍里，就这样在里边泡上一天；我也能顺着财经学院门前的小路，穿过喷泉广场，穿过大慈恩寺的遗址公园，去看看芙蓉西路上的芙蓉园，被南湖的氦气球吸引地走不动道。

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晚归的时候，能坐在楼下的薛家米皮店里，听打馍的师傅敲着两头尖的擀杖，挑着吊炉的炭火啃着肉夹馍，滋溜着冰封汽水，打着长长的嗝，给自己加个餐。

小寨的路灯似乎从来都没有熄灭过，即便到了深夜，即便街上的车子已经变得很少，地税大厦的彩灯已经熄灭。可兴善寺南路的夜市才刚刚热闹。虾尾，田螺，啤酒素拼，这才我们同学从悦豪聚会后的开始。海港城，开米广场，百汇，炫彩广场，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囊括了学生时代所有的小惊喜小手办这里都有。

那个时候，似乎我的轨迹一直都是由西向东，由东向西的穿过小寨。不知从何时起，悄悄地我便喜欢上了在小寨的城里生活。这里几乎满足了我高中时对城市的所有的想象。长安大学，北师大，外国语，政法学院，邮电学院，财经学院，音乐学院，都以小寨为中心分布着。

更想不到，我就这样成了父亲口里的城里人，我更不用像路边的他们一样，挤公交，堵在繁忙的公交站上，望眼欲穿。也突然发觉，生活就像等公交，不等的车一个接一个；等待着的那辆车，却像抛锚了一样，始终不见影子。南边的中轴线上，电视塔闪着绚丽的蓝色的光，仿佛就映在我的脸上，那是西部之光。

多年后，我去了北边，那是西安城的心脏。钟楼流光溢彩，开元，盛世繁华。新城广场白鸽飞舞。要搬家了，我由北向南，顺着长安城的中轴线，穿过了子午路的什子。我停在了郝家村的门口。东方大酒店楼顶的旋转餐厅依旧灯火通明。

我又骑行在小寨的角角落落，24路的公交车依旧停靠在那儿，只是华夏银行搬了地方，单位换了警卫，家乐福成了沃尔玛。素心茶坊的楼下也不见了推着车子卖毛豆花生的奶奶。同事也早已各奔东西。花坛白墙，新砖塑料的人行道，依旧人来人往。薛家凉皮还在那儿，还是那个小店，还是那个面带微笑的姑娘。在小寨生活的那几年，我碰到过很多人。同学，校友，老师，老乡。离开小寨后的若干年，所有的地方加在一起，都没有我在小寨时遇到过的熟人多。

轻轻地打开冰峰，易拉罐脆响的声音伴着白色的烟雾。我坐在了地铁口的路边。小寨依旧人来人往。红色的天桥变成了白色。路的对面蓝色的幕墙挡在面前。我突然想起了站在楼顶，同事指着省体育场的中信大厦给我讲的故事。“我来单位的时候，它还正在挖坑。真快，都成了比咱还高的楼。”

蓝色的光映在我的脸上，“是啊，真快。我来的时候，赛格国际也是个坑……”虽然我已经不在城里，可我已经爱上了这个城南的小寨，他有我穿行过的烟火，有我品读过的滋味。我知道，十年前我在她的身旁走走停停，它只是映入了我的眼；如今我只是乘着车子一闪而过。它却住进了我的心。她越来越美，越来越蓝。小寨，我在这里遇见了它；小寨，她也在这里遇见过我……

范丛，男， 90后，陕西蓝田人，航模科普推广人，用文字捧起乡土的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