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麻
故乡大地上的植物,与我有交集过的,我时常会想起来,如同想到村庄里认识的人。
村子后有条渠,稻田灌溉季和梅雨季才有水流,多数是干涸,渠坡野草葳蕤繁多,认识和不认识,有毒和无毒,成群成窝,丰美茁壮,花锦叶翠,那里是自由奔放的百草园。
母亲常带我和妹妹们到水渠割草,有一次,正各自闷头砍草,三丫猛然坐草稞里大哭,手割破,鲜血直流。母亲顺手掐了枝野草稞,把渗出的奶白色草液滴在三丫的刀口,血很快止了,三丫不哭了,继续割草。
当时我并不在意一棵草,随意消炎止血的神奇,它粉红一色,枝叶细瘦,粉花小巧可爱,身姿绰约高佻,摇曳于杂草丛,母亲割草快速麻利,常夹带着砍入篮子,我总是绕过它割别的草,或不小心顺带着割了,则挑出来扔掉。它正如亲人,同学,朋友,在一起时,不珍惜,离开了,则感可贵。
近来有很长一段日子,脑海常浮现出水渠上迎风晃悠的粉色影子,轻盈曼妙。努力地想它的名字,似乎隐约记得母亲叫它——柳茶稞。我开始很投入地留意好友们关于植物的文章,是否出现粉红植物的学名,以及它更多的常识。而资料与现实,甚至是故乡的大地上,均无它音讯。
缘分说来就来了。
今日无意间在公众号《城南花事》,看到一篇介绍“罗布麻”的文章。罗布麻正是当年水渠粉嫩的柳茶稞,并非一如既往的粉,日照充足,叶变绿。如今罗布麻让越来越多的人所知,用来制作降压药,茶饮。让我惊讶的是,罗布麻是夹竹桃科,按理其科植物一般有毒,罗布麻不按常理出牌,乳汁可愈合伤口,嫩叶,蒸炒揉制后代茶,有清凉去火,防止头晕和强心的功用。
罗布麻,由寻常变得出了名,我却在大地上再也寻不到它粉粉的影子。
(罗布麻图片来自网络)
漆姑草
小区大门口处地板砖缝隙生满漆姑草,清瘦矮小,簇簇连波泛烟翠,细细白花散落,赛青苔之韵,把地板装饰地极美。我每次见到,都停步端看,立着正目远观,像设计师创作的绿方格子图案,精工细作,天然雕琢的艺术景观;蹲下侧目而视,绿茵茵连绵不绝,似柔软清新的草坪,颇有气势。
这小草生命力与承受力惊人。行人从它们小身上踩过,很多轿车泊在那里,根本没人在意它的存在。可它也不在乎别人的践踏,幽幽吐绿,开花结籽。倘若拔几棵入盆家居,它也不得意,情愿爆盆的的小清新。
传说,漆姑草是天上的星子在地上的别墅,天上星夜里天上当班,白天呢,有的星子就到地上来休息,漆姑花是星子在地上的白天的烛火吧?难怪她们是那样的干净纯粹。
漆姑草之名,南朝梁陶弘景首记,曰:“漆姑,叶细细,多生石边,亦疗漆疮。”因此草可治漆疮,故而得名。
水苏
水苏,唇形科,可食,煮鸡蛋最佳。生于水畔,气味芳菲。
儿时,挖猪菜,割羊草,常见芦苇荡,生大片水苏,开紫色唇形花穗,与杂草的绿交相辉映,绚丽多彩。那时不知它的名字,连个外号也没有,根本无人注意过它。儿时绿草间别样的一团紫,留在了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后来从网络得知其名水苏,极好听的名字,像个村姑。
我记得,每年立夏后,经过村头石灰桶桥,则见苇丛边一团浪漫的紫,我想去采,堂姐说,草茂的水边有蛇。她还说,遇见蛇,记住使劲地抓乱头发,越乱越好,蛇数不清头发,就跑掉了。我则信以为真,可我每次遇见蛇,从想不起来抓乱头发,蛇比我跑得还快,我与蛇同时被吓慌神了。从小到现在,最怕蛇,谈蛇色变。总以为丰美的水苏地带是蛇的场所,水苏给我的记忆,深刻又简洁,只远远见过,没摸过没碰过,却从来没有忘记它深情的紫。
几十年再见水苏,我依然认得出。原来草木就是童年,就是故乡,寄托着我思乡的情怀,一遍遍为它记录点滴,哪怕故事苍白,但心中充满了喜爱。
红槐花
看到丸子老师文章里写茅莓有玫瑰的气质,因茅莓的花玫红色。我记得去年在一处荒野,看见过铺天盖地的茅莓,当时不觉得它的花有多美,那么一点玫瑰红,缩在超大的花萼,永远没开放的样子。文人如此诗意地形容,回味起来,真是如此美。
于是,今天傍晚,我便到去年生茅莓的地方。只见茅莓带刺的枝覆盖整个树林,因生树荫下,仍没开花。我有些失落地欲离开,却见对面树上,挂满玫红色花串,一眼便认得,——洋槐花。我是初见红色洋槐花,十分亲切,像见温婉亲和的女友。串串花穗,于夕阳中泛着光,枝条挺秀,羽叶翡绿,花穗玫红,煞迷人。我简直欢欣鼓舞了,不停地拍。一老人从我身边路过,看我拍花,嘿嘿地笑:“这花不好看,前边有个厂子门口花才好看!”我点点头表示感谢老人,多像父亲啊,引我看更美的花。我急忙往前跑,果然有个厂子,大门口有一棵老大的月季花,大红色,花开得郁郁葱葱,十分茂盛,确实美而喜人,可我没有兴致拍月季花,又回头去拍槐花。
你看,黄昏下,清风徐来,槐树摇曳着故乡的影子。
白苞蒿
小区里有家私人花园,生几棵泛紫的植物,叶边有齿,肥硕壮大,富态相,初见,不知名,花友告知是白苞蒿。
白苞蒿(珍珠花菜)有人叫“孟娘菜”,孟是大的意思,也就是叫“大娘菜”,也有人叫其“二奶菜”,不同叫法的名字,有意思,惹人笑或思索一会儿。能吃的植物最引人沉醉,使人愈爱生活,爱自然。
白苞蒿吃起来如此乡野气,“炸过的真珠花菜有一股淡淡的青辛香味,像是清晨赤脚在露草上走过的气息,又像是谁点燃艾蒿后随即把火绒熄灭了。但如果将真珠花菜用来煮汤——这是潮俗真珠花菜最常见的食法,一般是与猪血、猪肝、猪粉等猪下水同煮——这汤的草药气味就会浓重得多,像是在足浴房里正用热烫的艾草水泡着脚呢。”
由此可揣测,种白苞蒿的人,是资深植物爱者,同植物一样美好,这么想着,愈喜欢这俗世间。
先见一树粉合欢,举目,蓝空衬粉,低眉,粉花点翠草,怡红快绿,惬意无比。
我停了自行车,奔至合欢树下,各种角度狂拍,发呆,慢悠悠把合欢树看到无趣离开。
行至不远,又见棵花愈多愈粉的合欢,心里想看,嫌停车麻烦,前行一段路,又不忍错过一棵开花的合欢树,返回头。车刚挺稳,路边草丛有棵花亭亭玉立,闯入眸。
平坦的绿草间,冒出几茎秀婷的花,与众不同。此花“从花丛基部开始,左长一朵花右长一朵花,成螺旋状向上盘开,如一条龙盘在柱子上。”样子别具一格,初次见其,一眼认得,其草是“盘龙草”,外形又似古代用以系官印风物的丝带而得名“绶草”。
绶草,兰科的一种草。
早在网上看到很多网友,晒绶草的图片,文字,视频,表达对绶草的喜爱。其草颇得众人宠,因生于诗经,中国本土植物,充满了诗情。
“中唐有甓(pì),邛有旨鷊(yì)
谁侜予美?心焉惕惕。”
瓦片铺在庭中路,绶草栽入丘上土。
谁会蒙骗我的爱?担忧害怕心里苦。
这可能是世界上最早记载的兰科植物。可以发现,在那时兰花已经和爱情有了密不可分的关系了。
我们见到的兰,多生山谷,或花园,我养花还没敢入手兰呢,总觉得兰不食人间烟火。独具野性亲民的兰,仅绶草。绶草随意居,喧嚣的城市草坪,人来人往的马路边,人烟稀少的荒野,陡峭山坡,幽幽水畔,矮矮翠叶,细长花茎,绯红带紫,绿浓快爽,又透着村花的娟秀与亲和力。身在周遭不顾人间喧哗,清尘天籁于心。
这棵绶草,叶尖有被薅割的疤痕,不仅遭受割草机的暴力,也遭受无数次草药的毒害。它一次次挺过来了,坚持到开花。我有些为难了,在我走过的地方,这棵绶草是我见到的唯一,真怕哪天被绿化工人清除掉,消失了。是不是要把它带回家,想起深情的歌词《兰花草》:
我从山中来
带着兰花草
种在小园中
希望花开早
一日看三回
看得花时过
兰花却依然
苞也无一个
转眼秋天到
移兰入暖房
朝朝频顾惜
夜夜不相忘
期待春花开
能将夙愿偿
满庭花簇簇
添得许多香
我拍了绶草美丽的样子,发圈,表达我初遇传说中绶草的惊喜,大伙儿一起留言,他们那儿草丛多得很。咱家三丫也骄傲地说,俺老家槐花河畔,到处都是。
页面更新:2024-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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