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人间*弯下腰，欣赏葫芦藓之美

比尔波特在《空谷幽兰》里写到：

我能够理解为什么有的人什么都不想要
而只想过一种简单的生活：
在云中 在松下
在尘廛外靠着月光、芋头过活

除了山之外
他们所需不多：
一些泥土 几把茅草 一块瓜田
数株茶树一篱菊花
风雨晦冥之时的片刻小憩

葫芦藓

图文/雨中木槿

黄昏时，我去马路边杨树林挖野葱。

夕辉斜斜，树林清澈，枝头还是冬的样子。

而树下，葫芦藓钻出厚厚的落叶丛，成群结队，戴着精致的绿鸭舌帽，紫红长裤，纤纤腰枝，像个女扮男装的女孩儿，俏皮，秀丽，青春。她们聚集在一起，阵势浩荡，熠熠生辉，明媚而寂静，震撼人心。

咫尺路上，车辆川流不息，路人行色匆匆，这些都与它不相干，它是安静的，恣意扎堆成缤纷的海。物以类聚，它周边的朋友婆婆纳，也是渺小而静。玫红的光影里悄悄合起蓝色的花瓣，有的花瓣落在地上，也有掉在葫芦藓珠宝般明艳的身体上，落花仍很蓝地老去，葫芦藓仍生机盎然，彼此有着互不打扰的安然，又彼此有着依依惜别的缠绵，这些小精灵的世界多么美妙。

站在路边婆婆纳蓝色花丛远看，树林是油画，近了，却又“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朦胧，飘渺之美。弯腰，蹲下去，仔细看，个个像绿豆芽，身材匀称挺拔，风情万种，楚楚动人。

那日与四丫、二丫去沙洲湖转转，她们边走边聊天，偶尔为树树梅花停下来，或为了别的景驻足，而我只顾注意看娇小而妖娆的葫芦藓，落在妹妹们身后，惹得妹妹们笑我无聊。岸上的陆地，水边的朽木，皆是它精神抖擞的影子，一片片，一撮撮，色彩鲜艳，又轻烟淡云般若隐若现。我蹲下去，几乎是趴着，拍下了微距镜头里的葫芦藓，英姿飒爽，衬着微波荡漾的清湖，对岸是白墙灰瓦的江南小楼，倒影婆娑，水墨画般，江南味儿浓郁。过后四丫看见了，吃惊地大叫，家门口的风景这么美啊。

葫芦藓，雌雄同株，无花，头顶翡翠般的“绿豆芽瓣”，是繁殖生命的孢子。根据中国植物图鉴里的描述：孢蒴梨形高出孢叶，蒴帽兜形，形似葫芦瓢状。大概葫芦藓因这顶帽子而得名吧。

事实上，我很早就留意这小东西了。上班的路边地板砖缝隙里，常年钻出别样的绿，茸茸的，弱弱的，却又顽强不息，源源不绝，我边走路边看它们，那清新自然的绿，薄薄地铺在青地板砖，是轻轻几笔古画，是精悍小诗，我在心底，深情地表白，苔藓，真好看呀，我爱死了。

夏天，骄阳似火，眼见着，炙烤成一层贴在地面的干土坯，我以为死了。润了雨，它们小小的身子，很快鲜灵，葱绿，壮观起来了。这时，我会驻足，看着挂着水滴的小精灵，内心升腾着起死回生的辉煌之感，荡气回肠。

去年冬天，我简直沉迷于林中苔藓了，得空便出门找苔藓。死寂沉沉的冬，林下只有苔藓挂霜、顶雪、结冰，依然绿着。毛茸茸，绿茵茵，铺在树下光秃的地面，呈现着生命的迹象，让我想起美丽的句子“仿佛永远前程似锦，不会老去。”

苔藓不仅仅生命力惊人，中药功效也是数得着的。且可养，用心可养出来艺术风味的苔藓盆景。还可铺盆面，保湿、洁净又美。真是人间好物，低眉抬眼可见，随手可得，雅俗共赏，随遇而安。

黄昏渐深，林中光影琉璃，葫芦藓色彩愈丰富浓烈，我挖了几窝香气四溢的野葱，戗（qiang）了几片斑斓的葫芦藓。葫芦藓挨挨挤挤，簇拥着，铲子轻轻挖，像块块毡毯起起来了。我把它摆在放野葱的小纸箱里，野葱放下边，葫芦藓放上边，生怕弄伤了它。我一路捧着回家，走到熙攘的人群，有的人没眼睬，有的人目光怪怪地看着，也有人好奇地问我要这个东西有啥用。到单元门口，夕阳最后一道光在西窗徘徊，上台阶时，一小女孩背着沉甸甸的书包，依着单元门口的墙，巴巴的眼神，孤寞寞的样子，可能是刚补课回来，家里爸妈不在。她见到我，眼睛一亮：“阿姨，你的花好漂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