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碣石，以观沧海——鬼仔角俯瞰怒涛卷霜雪

那天在东涌观海返程的车上，来不及沉淀亢奋的心情，就暂拾曹孟德的牙慧，来了一次拙劣的仿写——“躬临碣石，以观沧海”，以疏解浓烈的欢喜。惹得“天呀”友友颇有微词，认为这样的套板之作，实在无关悲喜，纯属无病呻吟。

我看完众友的醒世箴言，甚是惶恐汗颜。自己也深觉辜负了山岛竦峙、百草丰茂、惊涛拍岸、霜雪怒卷的恢弘气象，故而今日朝花夕拾，以裨补阙漏，进尽真言。

其实，此次深圳之行的四次看海经历，当属东涌鬼仔角的观海最是惊心动魄，激荡胸臆。

外甥女生性勇敢洒脱，不喜循规蹈矩，那天她带我去深圳湾看海后，深恐一望有际的深圳湾，难以满足我对大海经年的渴望。深圳湾看海的次日，就驾车带着侄子、侄孙和我去往50公里以外的东涌去看一望无际的真正意义上的浩瀚海洋。

我们来到东涌后，没有去已经被开发的东涌沙滩，而是沿着渔村一侧的山路拾级而上，一路上佳木葱茏，山花如翡，多是内陆难得一见的热带植物。

山顶上有一朵茅草凉亭，古朴温馨，告诉我们这里并不是人迹罕至之地。也许是当天天气阴晦的缘故，四围阒静无人。

我们沿着崎岖的山路，继续向大海挺进。路上荆棘夹道牵挽，像极了无言的热烈欢迎。

外甥女生怕划破我的香云纱套裙，又恐我穿的平板小白鞋崴着脚，便极力阻止我继续前行，说在凉亭里远远观望也是一样的，何必要亲涉险地。子曰君子不立危墙。

一贯主张“不到长城非好汉”的我岂肯作罢？不服老的我，反而冲在了最前面开道，履巉岩，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龙，几经跋涉，我们终于来到了临海的山岛。

俯瞰冯夷幽宫，果然深邃如碧。怒涛卷霜雪，惊雷震沧溟。山脚下乱石穿空，紧紧捆锁着一条条震怒的巨龙。一人蹲踞其上，悠然垂钓。

一条陡峭的山路通向海边的乱石，山路上挂着一条用来攀缘的绳索，为了进一步亲近大海，我们紧抓着绳索，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

我们走上礁石的时候，恰逢海钓者成功钓上一条海鱼，他开心地冲我们比了一个V型手势。

怕打扰到他，我们自行走到离他稍远的礁石上赏玩。

礁石上满是大海亲吻的深深印痕，这种霸道凌厉的爱，大约也只有礁石能够消受得起了。我等凡人，还是远离为妙。

所以，我们只是在紧挨着山岛的礁石上玩耍，与任性傲娇的大海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

海浪对礁石的吻痕

礁石之间，汪着退潮后的一泓清浅的海水，时不时有游鱼和螃蟹从容游过。也许它们感知到了我们只是一群友好的过客，并不会试图捕捉它们，所以有恃无恐地曳尾来去。所谓鸥鹭忘机也不过如此了。

终于能亲近大海了，我激动地捧起一捧清亮的海水，轻轻地吻了下去。咸咸的，粘粘的，像离人的眼泪。

然后，我站在礁石上，拢起双手，对着大海疯狂地告白：

——大海，我来啦！啦！啦！啦啦啦啦……

草木震动，山鸣谷应，风起水涌。

远山墨色如黛，黑云出岫，山雨欲来，海浪裹挟着腥风，轰然砸向礁石。

我们肃然而恐，凛乎其不可留也。于是，原路折返，驱车而归。

我知道，大海无意吓唬我，也无心迎合我。大海，永远只是它自己的大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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