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史记，韦小宝传

韦小宝传

韦小宝，大清正黄旗人也，又曰扬州人也，唐韦皋三十世孙，莫审其身世本末，或曰太夫人姓韦，讳春花，居扬州，柔慈贤雅，天下士人男子多受其恩，尝逢西域高僧，遂感大德而孕小宝。

小宝不学，混迹扬州，滑稽多智。未弱冠，随贩卒茅十八上京师，受雇屠贩钱老本，运猪出入宫禁，太监宫女多识，戏曰：小桂子。以其似宫中已亡太监闽人小桂子也。

时鳌拜专权柄，圣祖思清除，然不得其法。常微服至御膳房，逢小宝运猪入禁，戏为角抵，小宝不知，乃与圣祖戏。

久之，小宝乃知天子在前，圣祖目小宝机警，乃收宫中，伪为阉竖，与众太监习角抵。某夕，戏与鳌拜搏，力不能胜，小宝以鼎击鳌拜，扬灰眯目，遂禽鳌拜。事亦见“圣祖本纪”。

圣祖乃以小宝为侍卫，托付甚多。密旨遣小宝往五台山，访清凉寺圣僧行痴。小宝千计访得，传圣祖意，行痴枯坐，但书四字：永不加赋。

圣祖得行痴书，登五台山，密室见行痴，泣不能仰，行痴但嘱曰：重苍生，即孝也。

乃以小宝为僧，在行痴左右，以小宝多警，且尽心无倦，故行痴得以周全。

当时圣祖富于春秋，大清立国日浅，北有葛尔丹虎视，西有桑结，三藩阴伺，东有台湾郑氏犹奉前明正朔，遣陈逆永华行闽浙，结乱党，且神龙教援罗刹窥辽东，社稷危累。

既自五台山返，圣祖从容问小宝：“皆曰吴三桂欲反，有此事乎？”小宝对曰：“或有之”。圣祖曰：“吾不忍天下动兵戈，待三桂昏瞀，则自然削平，可乎？”

小宝曰：“三桂窥神器久之，岂有昏瞀时。”

圣祖然之，乃赐婚平西王子吴应熊，小宝为使，赐一等子爵，护建宁公主入滇。聊以情试之。

小宝见吴三桂，夜，居密室，小宝佯醉，指壁上弓谓吴三桂曰：“王当年以此弓杀永历帝乎？”三桂色勃然变，小宝笑曰：“此言戏尔，王能效周公辅弼，何忧流言？”三桂大笑，然忌之，设伏曲靖，欲要杀小宝，小宝自广西走，得免。

吴三桂兵起，初，兵势甚猛，隔江而窥中原，国家用兵，犹疑难定，小宝乃结葛尔丹，桑结，得蒙藏之诺，圣祖得专意剿三藩。

圣祖知小宝多识江湖事，虽为命官，然往来逆贼，外交天地会、台湾郑氏、前明公主、闯贼，内与索额图、多隆为兄弟，与顾亭林、吕留良亦有交，收纳财货，多宠好妇，然圣祖优容之，以其能也。

且夜半虚席，君臣每有推心，则尔汝相称，至于以市井粗语对，如快辣妈妈，禁中所不曾闻也，圣祖以此知民情。

小宝好猎色，凡所中意，莫不百计得之，虽闯王之女，大盗之妻，前明旧贵，皆纳之无所忌讳，尽失大臣轨范。尝巡扬州，得美妇数人，皆裸呈巨榻，白日宣淫，江南闻之骇然，坊间喧喧。

又奉命至冰雪国，为公主苏菲所幸，随至冰都，逢兵变，困猎宫，苏菲计无所出，问小宝，小宝曰：“今日猎宫犹有羽林健儿六百，可用。”

公主曰：“此皆他人之兵，奈何？”

小宝曰：“今纵其麾下杀都尉，以其麾下为都尉，士卒谁不乐为也。又曰，尔等杀掠京城，诛富户，财皆归尔等所得，或可得计。”

公主喜，乃从小宝计，是夕，京师乱，公主拥兵入宫禁，夺权柄，为摄政。

公主喜曰：“此皆小宝所赐也。”以巨金赐小宝，欲长厮守。小宝不耐北方之寒，又曰，冰雪国之女长毛，体腥，不如中华女子。

乃辞归。

既归，圣祖甚倚重，夜问台湾事，小宝荐曰：“郑氏旧将施琅可”。后果然以施琅平台湾，圣祖大喜，以小宝为一等伯爵，封鹿鼎公。

小宝熟谙台湾事，识陈近南，郑克爽，冯锡范。尝欲夺克爽侍女，乃贻曰：公子负我赌债万金。

多隆与麾下殴捶克爽，几至于死，克爽恐泄真名，乃以侍女与小宝。

海峡平，小宝多力焉。

冰雪国兵起，战撒城，久不克，以小宝为抚远将军，至城下。

时苦寒，冰结城垣，圣祖尝召军还，小宝曰：此城易尔。

见北地多巨木，乃削以为管，以热粪射城，冰雪多解，顿失屏障，冰雪国兵降。

小宝自以为功名可追诸葛武侯、关壮缪，乃不自重，左执长刀，右执羽扇，临阵，三军见之而笑。

平撒城，两国和盟，以小宝为使，至签印，小宝无学，画一鸟，人多不解。

小宝既显，然自知不过为圣祖驱除而已，天下已定，不敢享盛世，遂携妻妾隐，或曰在云南，或曰在扬州，或曰建宁亦在其中，词甚荒诞，今不取。

又曰，小宝实乃陈近南弟子，受托入宫，欲索长白山龙脉于佛经中，以断大清国运，事涉太后。

呜呼，此小说家之言也。我大清得天下以正，诛李闯，吊崇祯，永不加赋，息养生民，堂堂二百六十年，岂区区地理堪舆之说所能为也，妄哉，妄哉。

臣赵尔巽曰：

韦小宝者，市井奸佞人也，虽非阉人，实乃阉党。以天下未定，姑为之前驱，扫清妖氛，虽黠谲万端，然皆在圣祖掌握。圣天子临朝，万类皆得其用，而不为害，此盛世之所以延百年也。

（注：此文模仿清朝史官语气，所以斥陈近南、李自成等为逆贼，无非营造可信性而已。）

太史刘曰：

萧峰已矣，郭靖殉国，袁承志远遁，归辛树死难，天下侠客何在？唯有韦小宝得其志，妻妾绕身，富贵不绝，呜呼，古来英雄皆寂寞，唯有钻营留其名。

小宝虽贪富贵美色，然不负朋友，于陈近南之死，嚎啕如孝子，则小宝亦真性情之豪杰也。

环今之世，真性情亦无也。

韦小宝自市井至于王侯，游走魏阙江湖之间，无门庭之尊，无权贵之援，然能得志如此，生平不啻神仙，何哉？

以其能经营自理也，借朝廷江湖之势，行经营理财之道，远祸得财，入人生大自在之境，乐哉乐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