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小人书

孙晓玉

“有本小人书，躺在桌上哭。呜呜呜，哪个小朋友呀，把它脸撕破。小人书，你别哭，我来给你补。小人书听了，哈哈哈哈，笑呀笑呵呵。”

这首歌叫《小人书不要哭》，是一次给孩子放儿歌时，偶然听到和发现的，当时那奶声奶气的歌唱，清纯的童音很是触动了自己的心怀。

少年都有英雄梦，现在，很多网络架空小说和游戏都以三国为题材，很是火了一把。三国名将如云谋臣如雨，红脸的关公白脸的曹操，知兵不知将的诸葛亮，一言不发的徐庶，还有一身是胆的常山赵子龙，大小人都能喧上一段，足见这段历史这本演义的影响之大。

今天我还清楚地记得《三国演义》里一些经典情节，也许是因为我对它的阅读是从小人书开始。那时我看书的速度在小伙伴里特快，看慢了赶不上趟，借书人家也嫌你耽误时间。在学校里，手里只要有一本《故事会》或者小人书，即便是破破烂烂，残缺不全，也会立马挤来一堆儿小脑袋，靠在墙角跟儿，殷勤地围着书主儿，挤成一窝，如饥似渴先睹为快。一页看完，“唰”地一翻，看得慢的就得央求翻慢一点，书主儿和看完的就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埋怨，咋这么慢！

大家拥有的读物少，放学了就去租着看小人书。

镇子上当时有个残疾人姓李。在二中后门，市场里有一截土墙，挡风的一侧被他垒个窝棚，当时没有城管，也没人来清理他的违章建筑，他就生活下来。

找个墙脚跟，他摆个小人书摊儿。冬天，在向阳的地方；夏天，在有阴凉的地方。小人书有成套的《三国演义》、《霍元甲》等，伙伴们平时花两分钱的钢蹦儿，就可以租着看一册，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

看小人书的钱，自然不敢找大人淘要，就到处捡人家扔掉的牛羊骨头，骨头也不是好捡的，偶尔拾到一截子人家过年时扔掉的骨头，心里就高兴得什么似的。骨头积累多了，到收购站换上几角小钱，悄悄溜去他那儿看小人书。

可能我们太小，没有和这些毛毛头诉说生活的必要，没听过他对生活的抱怨。他沉默地坐在一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拐杖放在顺手的地方，也不和旁边摆摊儿的人闲谝。

冬天，一群没人要的狗儿无家可归，他都收拢了来作伴。或者，是因为杀狗，听说当时还有打狗队，那些小狗儿一窝一窝地也实在没地方去，和他就有了同病相怜。天亮的时候从他的窝出来，日落的时候就回到他的窝，后面跟着一群狗儿。

有不懂事的孩子故意叫 “瘸子”，他也不发火。大家围着书摊儿看的时候，他很耐心地把我们放乱的小人书重新一本一本摆好，让我们挑选。后来镇子上不见了他出来摆摊，那个窝棚，用铁丝把废铁皮和钢笼底什么的编在一起的门上面也挂了个锁。问大人，模糊地说好像瘸子病了，被接回家了。

当时是初春吧，北方的春天一直来得晚一点，天气还很冷，枝叶光秃秃地，树梢上还没有透出绿意。那些狗儿在他的窝棚前叫了好长一段日子，后来不知跑去了那里。

想到他带来的那些欢乐，几十册的《三国演义》才刚刚看了一小半，还有那么多故事和情节呢。想到他腋窝里夹着拐杖，艰难的样子，我心里有些儿不开心，隐隐地有些感受到生活的艰难，很是失落了一阵子。

每每看到自己书架上的书，还有给孩子专门买的各种书籍。孩子在明亮的书房里却不甚珍惜，让上面落了一层灰尘。心里无奈之余，就想着自己年少时如饥似渴看书的时光，想起那个冬天里瘸子的一张脸，只是怎么也记不清那些细节，倒是墙脚跟下那些摆得整整齐齐的小人书，因为带给了自己欢乐，一本本记得清清楚楚，不免悠悠地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