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水井流淌的那些记忆

老水井流淌的那些记忆

原创： 李恩义 浓农乡土 2016-04-21

文李恩义，河南安阳

井对于城市孩子来说，大约只有理性认知，而没有感性认识了，因为每天喝的水只知是从自来水管道里流出的或从超市买的矿泉水，至于水究竟从哪里来，从来不细究。可我们以前吃的水都是井水。

我们村是个大村，分寨里寨外。寨里的形状几乎是方的，东西和南北差不多一样长，都是2华里多一些；寨外分前街后街，因李姓人家多，所以也叫前李家后李家。寨里人多有六眼井，寨外两眼井。

圆圆的井壁用青砖磊砌，因为常年的木筲与井壁的磕碰，井壁都磨成光溜的，已经没有了什么砖楞。井口四周边缘压着四块大条石，条石表面凹凸不平，以防滑到井里，对着井口的条石面被井绳磨得没有了棱角，十分光滑，每块条石还有几道由于长年累月井绳的摩擦留下的深深沟痕，显示着它岁月久远的不凡经历。井台铺着转，高出地面两尺多，以防雨水或污水流入井里。

村里的几口井究竟是哪朝哪代打的，像大街上三棵露着狰狞树心的古槐一样，没有人说得清楚。只知道村西头走大车的过道那口井，叫萧家井，不知萧姓人全部外迁了还是绝户了，老辈人没有传下来，也没有关于萧姓人的任何信息。

老天爷保佑我们村的老百姓，不论哪口井，井水都是清冽甘甜，熬出的小米饭黄澄澄的，既粘又香。绿豆开的花又大又面又浓，蒸出的馒头又大又白。无论是客人还是过路的喝了我们的水，都不由自主地称赞“水真甜”。我们小时候从来不喝开水，玩耍回来渴了，掀开缸盖，拿瓢或碗舀了水咕咚咕咚喝一气，畅快淋漓，也不肚子疼。

我们村的井水不像县城里的水又涩又苦。记得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在县城上初中时，县政府的干部吃水就有一个老头儿专门用排子车拉着大铁桶到北关外井里打水。

老百姓很爱惜井，从不让孩子在井边占，也不让东西脏西掉进去。

每个井台都有一个井王爷神龛，用黄纸写“供奉龙王爷之神位”。每到春节，家家户户都会到神龛前虔诚烧香祷告，让井王爷保全家平安，保井水旺盛。小时候常常受母亲派遣，让我拿着燃着的香去上香，表达一家人的愿望。因此人们对井王爷有一种朴素的敬畏。

人们从井里打水的时间像约定好了一样，一般都是大早起或傍晚下晌以后去井里打水。有时人多，大家互相谦让着让有急事的人先打水。见了老弱病残的打水，青壮年还会主动出手相助。

妻子经常向我说，她怀孕的时候去井上打水，不论谁见了就主动给她打水，因此我们对帮助她的永存感激之情，每次回家，见了他们会多一份亲近。乡亲们就是在这样相互谦让、相互帮衬的浓浓邻里情空气弥漫下，度过每一天的。

从井上挑来水大多是倒进家里的水缸里，做饭、淘菜、刷锅、洗碗、洗衣裳、洗脸、饮牲口……都是从缸里用葫芦瓢舀水，用完水刷一刷缸，再去井上挑水把缸倒满。

但并不是所有的水都倒进水缸里。比如，炎热的夏天中午，人们喜欢喝面鱼儿或凉面条，就把面鱼直接漏进刚从井里挑来的井拔凉水里叮。如果嫌不凉，把面鱼儿捞出来再捞到新的井拔凉水里，然后在面鱼儿或凉面条里放上凉水、黄瓜丝，浇上蒜汁、醋、香油等调料，酸酸的、辣辣的、凉凉的，喝进肚里凉凉的感觉，甚至能感觉出面鱼儿在肠胃走动，别提多爽快多惬意啦。想起来，如今馋得会不自觉流口水！

村里八眼井只有村子南边谷姓聚集地那口井安有挑杆（学名叫桔槔），一根长长的粗木杆三分之一处安有铁钩吊在高高的木架子上，短头挂长长的井绳，另一端还绑着一个砘子。人们叫这井挑杆得井。其他的井打水只得用井绳拔水。

我人长得瘦小，最怵挑水。我家的柏木筲比一般人家的高，筲袢儿又长，打水时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能拔出筲来。挑水时怕筲离不开地，就把两只钩担穗子搭挽到扁担上，担在肩上，压得身子趔趔趄趄，像醉汉走路一般。大侄子发育早，个子长得比我还高，13岁就担起了挑水的重担，沉重的水筲压在他稚嫩的肩膀上蹒跚前行，让人心疼不已。

记得有一年大旱，村北边几眼井没有水了，听说挑杆得井水多，担起水筲到两华里外去打水。我没用过挑杆打水，学着别人，把井绳拽下来，到井里打水，一手拽井绳，挑杆的另一端撅到天上，重量全在我手臂上，另一手摆绳打水，我力气小，体重又轻，觉得很吃力。恰好枣红叔赶到井上说：“别把你坠到井里，让我来”。他给接过来，轻松打满水，一松一提拽井绳的手，挑杆长端下落，水筲唰一下飞上来，到了离井口不远的地方，用力一拔，筲稳稳落在井台上。我说过感激的话，高高兴兴挑水回家。

俗话说，鸡子不尿泡各自有便道。我们村一个二等甲级残废军人二把盒子爷，与敌人打仗时，把右胳膊打断了，可人长得挺精神，从没有见他颓丧过。他挑水从来没有求过人。他打水只用一只胳膊，提水时，提一下，用脚踩一下井绳，直到把水筲提出井来，人们对他的坚强毅力敬佩得五体投地。有时别人看着他费劲，就要帮助他，他总是婉言谢绝，一口咬定说：“我行，我自己来。”我从他身上吸取了不断进取的力量和自信，几十年过去了我都不会忘记他那自立自强的精神头。

2016·4·9于娱人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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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 沧海一舟(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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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李恩义老师的笔下，老水井流淌的那些记忆，是浓浓的乡情，是温馨的亲情，是游子们永远的乡愁。老水井，又像一位温情的母亲，无私地奉献着自己的乳汁，养育了一代代的故乡人。我想，纵然我们走到天涯海角，老水井也将在我们心中汩汩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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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沧海一舟(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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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恩义老师是河南安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安阳文史研究会成员，作品散见于《安阳日报》《安阳晚报》《文源》等多家报刊，他的乡土散文语言朴素、平实，文如其人，在安阳文坛享有很高的声誉。
• 作者
• 感谢您的介绍，谢谢大家对浓农乡土的支持，祝好。
• 鱼雁传书(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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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朴素的记忆 不禁让人又想到了那挑水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