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人生早已注定

契子

潘金莲简直要疯了。

昨天还处心积虑地想着要小三上位，却一觉醒来被人接盘了。

武大郎也快疯了。

当了三十几年的老处男，一觉醒来，居然成了接盘侠。

武松已经疯了。

那位曾经有过一夜风流的站街女，一觉醒来，赫然成了自己的嫂嫂。

命运之妙，造化之奇，仿佛早已注定。

1.小作坊主武大郎

清河县城有一家在当地小有名气的面点铺子，卖一种叫“炊饼”的小吃食。

店主武大郎早过了而立之年，却依然孑然一身，孤单一人。

虽然靠着炊饼铺子，已经脱了贫，正在向小康迈进，奈何身材短小，又相貌猥琐，陪伴他渡过无数个漫漫长夜的只有他心爱的五指姑娘。

连隔壁靠拉皮条为生的王婆都从不登门。

大郎长得五短身材，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一眼看去，就是绝对的接盘侠人选。

有一天，大郎听说了邻县种植的一种大米被大宋朝廷认定为啥地理标志，身价立马翻了好几番。

还有隔壁镇子老李头儿做的酱肉大包子被州府认定为非物质什么遗产后，售价从一个铜板10个到10个铜板一个。

武大郎觉得这个世界是不是都疯了？他家的炊饼是祖传的手艺，据说已经传了十几代了，软香细腻、麦香浓郁，口感和卖相都很不错。

于是他提了几屉笼炊饼，敲门进了清河县清河镇西门镇长的家，也打算给自己的炊饼弄个什么地理标志非什么遗产的东东。

西门镇长家境殷实，得益于他不断地捞捞捞。根本就没把武大郎的几箱炊饼放在眼里。

开玩笑。堂堂一镇之长，家家都有丈母娘的。能是几箱炊饼可以搞定的？

武大郎灰头土脸地出了镇长家的单元门。很沮丧。

听说西门镇长擅长搞绿化，差不多已经将清河镇家家户户都绿了一遍。

可惜大郎三十好几，孑然一身。想被西门镇长绿一下都没有机会。

2.小公务员武二郎

武二郎自幼父母双亡，兄弟俩相依为命。靠着他哥开了个食品加工小作坊，起早贪黑地做炊饼维持家用。

武二郎和他哥哥不一样，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喜欢舞枪弄棒、打架斗殴，好歹上完了九年制义务教育，就辍学了。

仗着一副好身板，加上拳头够硬，便在青河县衙城管队谋了个临时工的差事。

这个差事不需要什么头脑，更不需要学识，只要见到在大街上摆摊儿的苦哈哈，上去打砸抢就行。

武二郎尽管看起来五大三粗，其实神经并不大条。他也知道和这样的苦哈哈过不去，特没劲。

但他没有办法。他要挣钱，他要生活。

而且他只是一个临时工，随时都可能当背锅侠。

所以他活得战战兢兢。

他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从临时工到铁饭碗的机会。

对有些人来说，这样的机会十分渺茫，渺茫到哪怕等上一辈子也未必能等得到。

但对有的人，尤其是那些天赋异禀、或者早有准备的人，机会还是有的。

武二郎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不知什么时候，清河县城外的景阳冈上，不知从哪个动物园跑出来了一只老虎。

因为这只老虎，弄得全清河县人心惶惶。

武二郎堕落了。由于经常参加各种应酬，家里的炊饼吃起来也不香了，开始喜欢并习惯了各种酒场。

这一天，武二郎酒足饭饱，甚至还被请去KTV很是尽兴地嚎了一嗓子。

头有点儿晕，脚有点儿飘，思绪有点儿发散。

不知不觉走到了清河县城的滨河路。

路边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截住了他，把他晕晕乎乎地带进了洞房。

她说她叫潘金莲。

3.站街女潘金莲

事情过了很多年，江湖还流传着关于潘金莲的传说。

这是一个奇女子。

据说她本来出身贫苦，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凭着不俗的姿色周游于各种慈善机构。

所谓慈善，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去慰藉那些身体寂寞的人。

多年以后，她还记得，某一年的某一天，曾经有个喝得晕乎乎的愣小子被她拽进了自己布置的粉红粉红的沿街房，春宵一度，酣畅淋漓。

多年以后，她还记得，那个愣小子，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打虎英雄。但却将她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多年以后，她还记得，他有个身长不足五尺的哥哥，她成了他的嫂嫂。

这一生，所有的幸运和不幸，早就在那一次的站街拉客中，已经注定。

潘金莲尽管只有初中毕业，但她很上进，对接到的每一个客人都很用心。因为她知道，说不好顾客群中，也许就有她的贵人。

真的让她等到了这个贵人。只不过这个贵人年纪有点大。

但不管怎么说，他把她带了回去，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安稳和舒适生活。

这让她开始滋生一些野望。

据说，在一个叫希腊的遥远国度，有一座神庙，神庙的门楣上镌刻着一句话，“人啊，认识你自己”。

小金莲显然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即使听说了也不会领会——至少在她这个年纪不会领会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所以她被扫地出门。

所以她心灰意懒。

所以她自暴自弃。

所以她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找了个老实人接盘。

这个老实人，就是武大郎。

4.武二郎的嫂嫂

武二郎从潘金莲的门头房出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

他宿醉未醒，加上运动过量，有点儿头昏眼花、双脚打飘。

他揉了揉额头，漫无目的地闲逛。

逛着逛着就偏离了路线，不知不觉到了城外的景阳冈。

好巧不巧，身心疲惫的武二郎遇到了那只从动物园逃出来的老虎。

武二郎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汗水和着冰冷的晨风，让他肾上腺激素飙升。

于是他完成了一桩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只老虎被他硬生生打死。

武二郎成了打虎的英雄。

于是，从城管队的临时工，变成了巡捕房的都头。

一个小小的公务员。

时间就这样不经意的流逝。

武大郎的地理什么标志和非什么遗产再无下文，每天照常早起晚归，售卖他的大郎炊饼。

武二郎朝九晚五，按时点卯上班下班。

武二郎都忘记了这样平淡却安稳的生活过了多久。

直到有一天，他下班回家，看见家里居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她说她是武大郎的女朋友，她叫潘金莲。

武二郎喝多了。

世界真的很小。

小到自己酒后春风一度的女人，也能成为嫂嫂。

这样的概率，比喝醉了酒、然后肾脏被榨干、然后还能打死一只吊睛白额大老虎还要小。

武二郎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潘金莲惊诧之余，又不禁心如潮涌。

曾经真以为人生就这样了，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

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那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

你那高高隆起的肱二头肌，你那小腹上的八块腹肌，你那像上足了发条一样腰肌，你扎得人生疼又挠得人心痒的胡茬子，你那仿佛永不知疲倦的身体，你那滴在我饱满胸脯上的汗珠........

在那个夜晚，借着朦胧的月光和暧昧的灯光，你趁兴而来；

在那个凌晨，踏着冰冷的晨露和五彩的晨曦，你尽兴而去。

然后你打死了一只老虎。你知不知道，之前你也打死了一只。

女人如老虎。

我宁愿死在你的手里。其实我早就死在了你的手里。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你走出我房门的那一刻，我的心就死了。

可惜，那时候，我并不明白。

5.武二郎出差

武二郎很痛苦。

凭谁也会很痛苦。

于是他总是不回家。或者是借故单位加班，或者是各种理由出差。

哪怕没有加班费、没有差旅费，他也抢着去。

每一个加班、每一次出差的背后，是不是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每当他回到家，看到潘金莲那欲说还羞、双眼放光的模样，就心跳如雷，却又不得不谨言慎行，小心翼翼。仓皇地进到自己的小屋，口干舌燥。

武二郎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太难熬。

他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起那个喝醉酒的夜晚，就会想起那间粉红粉红的洗头房，就会想起那个肤如凝脂的女人，和她那动人心魄的喘息。

武二郎觉得自己快疯了。

于是，他又出差了。

这一次，去了很远，时间过了很久。

这一趟出差，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武大郎觉得自己很幸福。

有一门足以糊口的手艺。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

还有一个当公务的弟弟。

直到有一天，西门镇长进了他的家门。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

西门镇长的爱好和专长是搞绿化。而且胃口很好，能绿则绿，绝不挑食。

听说武大郎娶了个美娇娘，就一直心心念念，寝食难安。

于是打着服务中小企业的机会，登上了武大郎的家门。

很久以后，潘金莲还能记得那个初春的早晨。

晨雾刚刚散去。阳光洒在大街上。一切都那么美好。

可是这样的春天，却又让人莫名的烦躁，心底里总觉得有点儿空，又有点儿痒。

于是鬼使神差地推开了窗户。

于是窗台上的花盆鬼使神差地掉下去砸到了人。

于是给正准备敲门的西门镇长砸了个桃花朵朵开。

于是心里正烦躁、心里有点空又有点儿痒的潘金莲，和正处心积虑准备给武大郎绿化绿化的西门镇长，鬼使神差地搂在了一起。

于是武大郎出现了。

所以武大郎死了。

6.后记

年少时候做过的很多事，只有在长大后才会知道后果。

年轻时候犯下的很多错，总会在长大后付出代价。

武二郎痛悔不已。

如果不是那一次酒后的邂逅，怎会有后来的一次次故意逃避？

如果不是那一次次的故意逃避，怎会让嫂嫂神思恍惚心理失衡？

如果不是嫂嫂神思恍惚心理失衡，又怎会引狼入室，让自己的兄长死于非命？

武二郎还记得，当他将西门镇长的人头放在武大郎的灵位前时，潘金莲那迷茫、悔恨、绝望、愤怒的眼神。

她迷茫，为什么我的人生会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这样的境地？

她悔恨，为什么会禁受不住西门镇长的勾引？

她绝望，我还年轻，我还美丽动人，却就要生命断绝想香消玉殒？

她愤怒，为什么那么多人可以有美好的爱情而偏偏我没有？为什么那么多人和上位者苟且而风生水起如鱼得水，而偏偏就我倒霉？

其实，这就是人生。

你也许可以选择如何开始，却永远无法选择怎样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