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虫破成的蝶的秘密

撰文|陈凤荣

编辑|滕余国

人心就是宇宙，能包容万物。虽然我们都明白，只要无所畏惧，敞开心胸，每个人都可以激发出超人的潜能，但没有几个成人能做到，因为我们心有顾忌，害怕失去，所以无法获得更多。

儿童却不一样，他们能更容易地接近本心，所以也更容易激发出心灵原初的能量。要写时，只管动笔，不管以前怎样，别人会怎么看，一切清零。基础和能力不是神话，不能垄断一切，试卷上的分数也说明不了什么，写作的真正主宰者是心灵。

四年级时，金梅来到我的班里，矮小，邋遢，性格孤寂，爱打架，对学习没有兴趣，日记随笔高兴了就写一篇，字迹脏乱得难以辨认，其他学科的学习状况也是一团糟。她像个自怨自艾的毛毛虫，活在自己封闭、狭窄、黑暗的世界里。

那次，阅读学生随笔时，我意外看到了金梅的本子，写的是上幼儿园的事情。从她庞大又潦草的字迹里，我感受到一种热情和率性，于是，静下心来仔细辨认和阅读，有这样一个句子把我打动了:“同学们一个个被接走了，而我仍在教室里。我又急又很，怪妈妈不早些来。”多真切呀，这样的句子一定是发自本心的诉说。她的孤独和气恼触动了我，让我想到了曾经胆小、孤独的自己。我如获至宝，对她大肆表扬:“读了金梅的文章，老师仿佛回到了自己小时候，你的那种孤独、害怕和‘又急又恨’的感受，老师也曾经历过呢，而且刻骨铭心。读着你的文章，感觉特别亲切，像找到了知己。老师真喜欢你这种把心敞开来，肆无忌惮说话的感觉。”金梅很意外，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但眼睛亮闪闪的。她大概没想到自己弱小的声音能说到老师心里去，她似乎发现了“写”的力量原来这么大，文字交流竟然可以这样“安全”而且不费力气。

她开始对写日记产生兴趣，我也特别关注着她的改变，只要一读到她的文章，就努力去找那些“特别”的、心底里冒出来的话。一次次的表扬，让她的手脚放得越来越开，她尝到了袒露心扉的甜头。哦，原来这就是“最好的”，这还不简单?“其实我也不想打架，每次打架吃亏的都是我。我知道大家都不喜欢我，XX总爱欺负我，笑话我，故意惹我，他大概觉得我弱小，不敢跟他打吧……”几乎每个孩子都有不愿示人的“弱点”，但却极少有孩子去写，因为孩子们大都缺少面对自己的勇气，或者觉得写出来很没面子。我就爱把儒弱、委屈和缺点藏起来，只在文章里绽放爱与美的花朵。读到我文章的朋友，赞我活得洒脱，其实自己觉得心虚。特别羡慕孩子的坦荡荡，高兴了就哈哈大笑，不高兴就唯唯大哭，怎么看都美，不矫情。

后来，我试着放开自己，跟学生谈小时候摘人家苹果被发现，而后十几年里留下心理阴影的事;谈小时候爸爸带我去厂里玩，让我坐在两块摞在起的砖头上等他，我竟然一坐就是两小时，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走丢…学生们听了哈哈大笑，反而更喜欢我了。人无完人，在孩子眼里，有缺点、会做傻事的老师，才是真实可爱的老师

金梅是我的老师，她教会了我在写的世界里释放真实的自己。她的文章坦荡、质朴，不遮遮掩掩，从不试图把自己写得很“好”，她承认自己是个“小小的我”。在我们的眼里，她变得越来越勇敢、真实、亲切。

【真实和坦诚是文章的灵魂，也是最崇高的人格和境界。写作，是对思想的滋养，对心灵的锻造。】

金梅在写的世界里找到了真我，“不合群”“脾气坏”“邋遢”“不写作业”等毛病，竟不治而愈了。更奇的是，对于课本上要听写记诵的字词，她总是记不住，每次听写，都错得一塌糊涂。可一到写作时，她却将词语信手拈来，用得得心应手，越写越有感觉。真是个奇迹!

我的母亲，没太有文化，但，我知道是爱我的。虽然，她嘴上从没说过，但用行动告诉我——她很爱我!世上没有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儿女的。只是，每个母亲表达爱的方式不同——我的母亲，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这是她写的考场作文《回忆母亲的二三事》的开头，我原文照录，你看，连标点符号都用得那样贴切。我全文打印出来，张贴在班里，学生轰动，老师们也啧啧称奇，都难以相信这是那个考试总在二三十分打转的孩子

写的。

【每个孩子都有一把专属的钥匙。如果有的孩子的表现不尽如人意，那是还没找对属于他的那把钥匙，一定不要放弃!】

2021年02月0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