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杂乱车站

杂乱的光线在明先身后厮打，被其一甩而过。嘈杂的声音被火车的轰鸣声盖过，却又时时想从轰鸣声下爬起，甚者竟有盖过轰鸣声之奢望。

一幅明先平生仅是第一次望见之景，猛烈地朝他扑来，如一匹凶残的恶虎，残暴地撕咬着他，却又怎得也无从挣脱，只能任由它摆布。那雄壮的黑色条纹仿佛化作一弘江水，在其身上荡漾，好似与他物一接触，变被它席卷而去，不复往来……

无数的行李在地上横七竖八地摆着，缓缓化作一片汪洋，在海面下,布满了变换莫测的礁石，危机四伏。甚者落坐于礁石之上,任那苍白、干涩的电光钻入那黝黑的毛发中,也不去理会它们去肆意地侵占着自己，又如那凄沥的雨点般落入脸上坑洼的洞中，被染上骇人的黑色，又缓缓浸入皮肤之中……

他跨入他此生首次见到的车站,忐忑不安地打量着这一切，比那橘树还大的屏幕、比鸡鸭还闹的人群……

他与他的大舅走过那新奇的检票机，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让那简陋的衣裳在站台之上被风吹拂着,与一旁穿着华丽之人格格不入。

红棕色的铁轨边卡着无数卑微的石头，那早已被火车磨得极为光滑之石，在那干涩电光的照耀下，折射出迷离的光线,在人群间穿梭，毫不费力，深深地如那磁石般，将明先的目光吸引到这，看得出神，

地面上指引人进入火车之油漆早已被磨得模糊不堪，那撑起候车棚的木柱上的窟窿早已被磨平,如大城市中刚修起的铁柱般……

地面微微地震动起来，伴着车轮压着铁轨的声者传来，那一束大功率的车灯也发出刺眼的光亮，火车之下的铁轨发出无力的惨叫声。方停下，这无知的乡下人随着那股人流一拥而上，甚者竟连动都无需去动，只须拖着那满是补丁的行李，便可顺利地上车去……

一股汗奥味在拥挤的车厢间弥漫开来,众人却也早已习以为常，稳稳当当地在稠密分布的座椅上坐着,喧闹声愈来愈大……

那石头被车轮拔开之声方传来,喧闹之音便被压过，渐地仿佛都被撒在铁轨旁,在火车上消逝了……

他,看着，却始终无动开衷……

他的心，也被撒到车厢之外……

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