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最宜读书

福州鼓岭，人说是避暑胜地，我道是宜冬佳处。闲暇之余，独自一人携爱书数本驱车前往，小住一二日。

平生有三爱：奇书、山水与佳人。若有佳人相伴固然甚好，独自一人也是别样逍遥。冬日的鼓岭，已没有盛夏如候鸟般汇集的避暑人流，倒也清静许多。且不说白天那如画的风景、温暖的阳光，单说这鼓岭之夜，静谧神秘，正好读书。当日沿山逶迤而上已近黄昏，那将暮未暮的原野，新月尚未出现，而所有的颜色都已沉静，如同我这将暮未暮的人生，所有的故事都已成型，而结局尚未来临。此时的心境有一种莫名的沉醉，清凉甘冽的空气象是给心灵洗了个澡。山上沿途酒肆客栈就象是洗尽铅华的戏子，褪去盛夏的繁华，倒显得质朴些。入夜，灯火阑珊，家家闭户，万籁俱静，偶有一两声犬吠，时闻蟋蟀呢喃轻唱。今夜的我，暂时寄寓这山中客栈。既无案牍之劳神，亦无尘世之喧嚣。八九点，已是青灯照壁人初睡，我掩重门垂珠帘、焚香炉开暖气、捧奇书啜香茗。读陈希夷的《心相篇》，阅数篇，手倦抛书，移步户外，当是时，皎月出岫，山中寒鸦栖复惊，窗外山影狰狞，如魉魍魅魑，知世间祸福无门，唯人自招。复阅《薛涛传》，叹那轻舞飞扬的女子，宛若一曲前朝旧事的长恨歌。细思量，半生落魄已成翁，总有许多东西无法挽留，比如走远的时光，比如枯萎的情感；总有很多东西难以割舍，比如追逐的梦想，比如心中的深爱。不忍卒读，独自凭栏，窗外寒风瑟瑟，枯叶飘零，滴滴答答，星光点点，清风凛冽，恰似风雨西楼夜，不听清歌也泪垂……遥望市区灯光如昼，浊气迷蒙。知夜已深，洗漱罢，卧榻掀被欲眠，乍想起“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的诗句，笑自己仍是一个俗人。

翌日，南柯一梦天已晓，北窗卷帘日正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