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小故事《出差》

我要去监狱出差两年。

临行前，因为身体原因，我有一天时间去和我的医生咨询一些事情，再采购点应急药品。当然，为了我的安全，相关部门让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同志一直伴我左右，感觉跟我老婆似的。

上午就把所有事情办完了。我跟那个女同志说：我想吃顿羊杂烧饼。

一碗羊杂，可以随便加羊汤，我加了七次羊汤，女同志很小声地说，你想自杀嘛？我拍着滚圆的大肚子，打着饱嗝，呼吸困难地起身结账回家。

我租住的是一个三间平房，现在大门口和院子里站满了人，就连老死不相往来的我的三任妻子都来了，看起来她们能够和平共处，当然，我三个孩子也跟着她们的母亲一起来了。还有我的一奶同袍的姐姐妹妹，姐夫妹夫，也都来了。

我的眼睛瞬间模糊了。她们都是忙人，还来看我，我凄绝的内心瞬间柔软起来。

我的屋子很小，最先进来的是我的三个前妻和三个孩子。最小的女儿也12岁了，我想抱抱她，她躲到她妈的背后去了。我有点生气，她们没一个喊我一声爸爸，想一想，不能怨孩子。这么多年，我一直像一辆大卡车，奔驰在没有尽头的高速公路上，陪他们的时间少的可怜。

最先说话的是我大老婆，她说：我们商量好了，看看你是什么意见。

我看了看三个前妻，她们居然能达成一致？！我说：你们商量什么了。

大老婆面容平静地说：你要进去了，你也知道你身体不好，心脏早搏，假如你出不来了，那你的财产怎么办呢？

我说：我还有财产吗？

大老婆说：你不是还有老宅子和经过国家确权的几百亩土地和山场吗？还有二叔家的几百亩地不也转让给你了吗！你应该立份遗嘱，给你的三个孩子均分了。不过，老宅子你可以留下，假如你能平安出来，留你居住。遗嘱我们替你写好了，你签个字就行。

还真是的啊，我老家确有土地，没想到能成为遗产。我没看她们代写的内容，直接签字给了她们每人一份。

大老婆说：你自己保重吧。然后就带着我的两个前妻和孩子走了。我摇摇头，大老婆就是大老婆，关键时刻真能起到带头作用。

大家像早就商量好了似的，按顺序进屋和我说话，有点像殡仪馆里向遗体告别。

当然是大姐和我说：我们姐仨也没少帮助你，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剩工厂里的那点设备，把那几台设备给我们姐仨吧，要不然，也便宜了别人。大姐同样拿出一份文书，让我签字。我自然就把字签了。

大姐夫二姐夫和妹夫在西屋翻看我的那几件旧衣服，大姐夫在试穿我那件白色夹克，二姐夫试穿我的那套西装，老妹夫喜欢摩托车和户外运动，他在试穿我那件皮夹克。

我说，你们打包带走吧，能穿的就穿，穿不了的扔给乞丐。我说，我弄俩菜，我们好好喝一顿，我们好久没聚了。姐夫妹夫几乎是齐声说：不了不了，你忙你的。然后就提着包袱走了。

最后进屋的是我的几个朋友，他们借给过我现金，数量都不多，就没打欠条，现在我分别打欠条给他们。

很快，屋里，院子里就没人了。

效率真高啊！女同志笑容可掬地对我说。

我说，你看，你陪了我一天，都没什么可感谢的了。

女同志说：两年后，希望你平平安安地把自己带回来。

在我临走时，我看了看跟了我三年多的狗，一会，就会有人把它领走。

狗狗腼腆地对我摇晃它的尾巴，在我关门回头最后看狗狗时，狗狗也正用忧伤的、留恋的、无私的目光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