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散文五人行｜冻凤秋｜绿杨烟外

文|冻凤秋

1、两个清晨

春天，雨后清晨，微凉的薄雾中，远远地看到了那棵柳树。

认真看，那应该是两棵树，主干分离，密集的枝叶却聚合在一起，如果仔细分辨，会发现一棵的叶子更青一点，另一棵微微浅淡，泛黄。但携手相依的姿势那么自然，美妙，像是两个相知相惜的朋友共同撑起一把岁月之伞。

广阔的绿油油的麦田里，只有这两棵树。天地之间，也似乎只有这两棵树。远处隐约可见错落有致的村庄房屋，人间烟火，宁静祥和。 “好像走错路了”，开车的周大哥轻声说了一句，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梅荣姐拿出手机导航。我们也不着急，似乎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儿便觉安慰。

更美的画卷还在展开。到了陈桥湿地度假村，瞬间被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意境牵引。一树树粉红色的垂丝海棠，花苞带着晶莹的雨露，微微含羞，它们低下头看世界，自顾自地美丽。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仿佛算好了似的，在细雨和新晴之间，我们来了，目睹了一份惊艳。

如晏殊词所写：“海棠珠缀一重重。清晓近帘栊。胭脂谁与匀淡，偏向脸边浓。看叶嫩，惜花红，意无穷。如花似叶，年年岁岁，共占春风。”

这是在封丘县的第一个清晨，雾中风景，意无穷。

第二个清晨，不到六点就被窗外此起彼伏的清脆鸟叫声唤醒。那么稠密的声音，充满了无限生机与活力，拿出手机录下一段声音，回放再听，心竟然怦怦直跳，仿佛迎合着那欢腾的节奏。

这是独属于春的节奏。它要你摆脱犹豫、彷徨、伤感，伴着扑面而来的新鲜气息重生一次，不惧碾压毫无顾忌地再大笑一次，如少年般在晴朗的阳光下再飞奔一次。

这是独属于清晨的喜悦。太阳已经出来了，粉橙色的柔嫩，朦朦胧胧。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白杨挺拔，一溜儿伸向远方。这样的路不逊于任何一条林中路，当你踏上，你可以扛着锄头哼着小曲儿悠然走进油菜花地，你也可以慢慢踱步如德国哲学家康德般在故乡小路上不停地徘徊沉思，更可以像我与何频老师、衡德强先生三个人一样，漫无目的四处张望着，欣赏着，赞叹着。

身边就是小河，潺潺流淌着的是黄河水。柔嫩的芦芽一根根从水中冒出，一脸天真、快活的神情，瞬间照亮了略略浑浊的水面。春水流，春水流，别把春天悄悄地带走……点开相机，拍下这一瞬：晨曦，河岸，油菜花地，水纹的形状，枯枝的线条，芦芽的欢笑，柳树的剪影，像是哪位大师妙手绘就。 想起梵高说的：我的树一定会触碰到星星，因为它是大地的欲望，大地的梦想。只有他这么自信，因为他一生固守着一份笨拙。

大地的梦想正在锣鼓喧天地开启。天大亮后，人们将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封丘县第五届油菜花生态旅游季开幕式。黄河岸边，油菜花海，将见证每一个普通劳动者的欢颜。

昔日的恐惧已经远去，留存在历史的长河；幸福的生活，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稳固，一样贴近，一样暖心。

2、河岸风景

岸在哪里？家在哪里？

大河无言，以无比开阔的胸襟，以容纳百川的气度，从容流淌，滋养万物。

只有走近了，伏下身躯，你会看到它的漩涡，一个接一个，深不可测。

它一次次吞噬河岸，一次次改变河道，一次次将家园埋葬。

人们一回又一回扶老携幼逃难四方，一回又一回打起精神筑建堤坝，一回又一回擦干眼泪重建家园。

“石头啊，你要像人一样坚强！”这是刻在列宁格勒一座纪念碑上的文字内容。

身躯有多坚强，才能体无完肤之后一再自我愈合；心有多坚强，才能在千疮百孔之后依然美丽；灵魂有多坚强，才能在暗夜陷落之时自我照亮！

铜瓦厢纪念碑伫立蓝天下，诉说一段抹不去的沉痛历史和记忆。多少次，读到这个名字，在文章中写下这个名字，真正站在这个地方，仍恍然梦中。

还是这个地方吗？其实也不是很确定。确定的也许是，铜瓦厢河段是明清两代河防之险要，黄河西来，到这里漫转东南。此地东北地形低洼，加之以下河道淤积严重，史上曾多次由此决溢，是典型的“豆腐腰”河段。

确定的也许是史料中的记载：铜瓦厢初名铜牙城，为古代武将驻军之城池。明朝在这里设置管河厅，嘉靖二十一年（公元1542年）改建河道分司。“大门垣之伟丽，庭阶之宏阔，廨宇严邃清幽，过者改观而改容”。既是相当繁华的黄河渡口和集镇，又是险工地段。 有清一代，铜瓦厢大堤的安危代表着黄河的汛情。可以说，铜瓦厢，是黄河故道的起首，也是黄河新的转折。 1855年那次洪水肆虐，30多个村庄被淹没，波及40余县，灾民700万，黄河从铜瓦厢决口，黄河分三支穿张秋运河，经小盐河流入大清河，由利津入海，由此结束了700多年的由淮入海历史，掉头北上，完成九十度的大转身，最终由渤海湾入海。

确定的是此刻，站在九曲黄河最后一道弯的堤坝上，在巨大的“几”字弯钩的地方，三十九道坝，绿树掩映，参差交错，交织成雄伟壮观的人工风景。

你看过多少次黄河，一个人一生中能有多少次机会看黄河？这一次为何又像是第一次？

当所有的优美与崇高汇聚于此，当刻骨的历史与灿烂的现在交汇于此，当民族的疼痛与幸福碰撞于此，所有的春天在这一刻浮现，所有的面庞，所有的呐喊，所有的静默…… 或许你从未认识它，或许要了解它，你需要翻过一道道弯，爬过一道道坡，你要往最险峻的地方去。

黄河之水天上来？一条大河从天而降，你或许只能想象它在诗歌里诞生，在图画里降落。蜿蜒千万里，每一次奔涌向前，每一次华丽转身，都挟裹着风雨雷电。文明就这样在疼痛中诞生，延绵。

而当你站在曹岗险工，黄河第一险工，临背悬差13米，你真正知道什么叫“黄河之水天上来”，你对着一代代封丘人黄河人的筑梦图鉴慨叹，你明白曹岗险工已不仅仅是一道防洪屏障，更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听着滔滔黄河水转过弯道直冲堤坝的声音，徜徉在以黄河文化为主题的游园，有趣味长知识，收获难忘的体验。

疼痛远去，见证着岁月长河里人类创造的伟大奇迹，只有欣喜和赞叹。不是吗？黄河流经封丘56公里，滩区面积241平方公里，这些地方已成为景观多彩的黄河生态廊道。依托黄河大堤这道绿色屏障，铜瓦厢生态带熠熠生辉，成为名副其实的天然氧吧。

厚重的历史文化也随之焕发神采，作为宋文化的发源地，陈桥驿的系马槐、太祖黄袍加身处碑刻、古井等历史见证，吸引着越来越多人的目光，引发人们的怀古情思。科技发达，经济繁荣，文化昌盛，是曾经的风雅宋，更是如今的美好新时代。

3、一个夜晚

恰是月圆之夜，又逢大花朝节，百花的生日。

原本安排晚饭后在窗外有萧萧青竹摇曳的房间茶叙，都以为身为当地父母官的李晖来一下，坐一下，陪一下就会离开。却没有。丰盛的待客饭菜，她只喝了一碗小米粥。待碗盘撤下，面前一杯清水，她就开始回忆这几年封丘脱贫攻坚的历程，如何为全省滩区迁建探索出了可推广、可复制的经验。朴实的话语，地名、人名、数字信手拈来，那些关于滩区贫困户动人的故事，鲜活的细节，点点滴滴的改变，都在她的亲历和见证中。

而对我们来说，纵然步履轻浅，也已经深刻感受到封丘的新貌。在李庄镇，走进老年人日间照料中心，宽敞明亮的室内，整洁的书架上，《呼啸山庄》和《蔬菜园地》紧挨，《钱钟书文集》和《姚明的故事》相依，梁晓声的《父亲与茶》跟《自然灾害自救办法》并排，让人莞尔一笑，甚觉有趣。

时近中午，老人们已在餐厅里吃饭，一周的早中晚餐食谱清清楚楚打印出来贴在墙上，午餐有肉烩菜，有黄焖鸡，有葱花面条，有饺子，鸡蛋汤等。留守老人们每天只用出两块钱，就能放心在这里用餐。

中心专门配有医务室，当地经验丰富的医生坐诊，不仅保障老人们的身体健康，还负责心理咨询。医生讲起滩区的苦难曾经给人们带来的心里恐惧，如今，恐惧感已经被搬迁后满满的幸福感替代；而那些留守的孤单，也正在互相陪伴的温暖驱散。怎会不长寿呢？封丘的百岁老人已经有100余位，被评为中国长寿之乡。

在留光镇，走进萧记烩面的发源地耿村，明清建筑风格的“车门里”萧记文化展览馆，精雅，考究。走在里面，移步换景，厚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宁绕十里远，夜宿车门里”，“车门里”文化讲述萧家先祖萧让老先生忠厚传家、多怀善念、乐善好施的感人事迹，传颂萧氏兄弟致富不忘家乡，带领村民共同致富的佳话，弘扬这一方土地知恩图报、“德泽后世”的风尚。

还有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网红打卡圣地。走进豫丰多肉植物种植展示厅，景天科，百合科，仙人掌科，番杏科，大戟科，龙舌兰科等600多种“多肉”，千姿百态，让人目不暇接。最好看的那一朵还是她，老板田利萍，短发，大眼睛，明朗的笑容和橙色的罩衣相映衬，让整个展厅都变得灿烂。经过多少次失败，走了多少回弯路，终于成功培养出一盆盆让都市白领爱不释手的花儿。如今，这里成为省内最大的多肉植物种植基地，被评为“全国巧媳妇创业就业示范基地”，她成功带动当地多家贫困户脱贫，还当选了省人大代表。和我们合影时，爱美的她特别让同伴拿来镜子，一边涂口红，一边问颜色好不好看。 那晚，这一切在李晖女士的话语里一再重现。

室外，皓月当空，杨柳依依，百花齐放，吐露清芳。每一朵花里都住着一个神仙，精灵，给勤劳善良的人们带来幸福，呈上美意。

嘉宾有言

海盈 本名马海盈，现居郑州市。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诗作散见于报刊副刊。出版诗集《且行且歌》《时间的河流》。

冻凤秋：绿杨烟外的黄河叙事

海 盈

凤秋女士，以唯美的文字，通过两个早晨、一个夜晚和选取黄河一段的两岸风景，向大家呈现出了当代黄河岸边的风景、物华和鲜活生动的脱贫故事。站在黄河边，以细腻敏锐的目光，观察捕捉微观的花草树木晨昏光影；以当代中国为坐标系，状写脱贫产业的宏伟事业，其文笔，其视角，其在建党百年之际的蕴含，令人在愉悦的阅读中，时而喜悦，时而振奋，时而沉思…… 从凤秋女士一以贯之的写作风格美文中，我们感受到了“母亲河边的中国”的风生水起，体验到了古老黄河文明蓬蓬勃勃的青春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