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 口

大年三十的早晨，小山村沐浴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远处的山、近处的树都披着晨曦，像镶了一道金边。水泥路蜿蜒着爬向远方，那里是太阳将要升起的地方。

旺福起得早，他决定把村子里的路扫干净，让乡亲们一打开门就能看见一个干干净净的村子，清清爽爽地过个年。

他扫完最后一段路后，站在村口歇息。太阳已经爬上了山梁，整个小村沐浴在霞光中，他感觉心里亮堂起来，也不觉得那么冷了。

“旺福哥，你咋起得这么早呢？年三十了，也不多睡一会。”说这话的是张福贤，他是村里的有钱人，大家都叫他“张财东”。

“村里把保洁这个活交给我，咱就要给乡亲们把活做好，让乡亲们看见了都能有个好心情。”

张财东摸出一盒烟，拆开了发给旺福：“这可是好烟，红好猫，娃给拿的。”随后就把烟盒的封贴随手丢在地上。

旺福没有接烟，径直走过去，捡起了地上的封贴，捏成一团，扔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筐子里。

“城里现在不让在公众场合抽烟，你也别抽了，一把年纪了，对身体不好！”

“才当了几天城里人，张狂怂哩！”说完，张财东背着手慢悠悠的走了。

“福贤！福贤个球！把这名字糟蹋了一辈子了。”

“旺福！你骂谁哩？”

“敬贤叔你咋也起的这么早？我骂福贤呢！”

“福贤有钱了，张狂，你不要和他计较。在城里过的咋样？”

“刚去的时候，有点不适应。人家城里的楼房有二十多层，和咱村那山梁高低差不多，我在二十楼，向下一望，人和汽车都变得像指甲盖那么大！第一次去还停电了，爬了二十层楼歇了十九次才上去的。后来肚子饿了，下楼爬过一座桥才找见卖吃的。城里的东西都太贵了，后来找见一个包子铺，一下子吃了三个。往回走的时候还闹了个笑话，认不得路，找不见家了。一眼看过去，一样的高楼，一样的门，人老了，没记性，硬是没有找到。后来多亏了小区的保安把我领到了物业办才找到了家。”旺福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眼眶也湿润了。

“哎，我看还是咱农村好，眼界宽，空气好，左邻右舍的有个照应，东西还便宜。”

“是啊！一百块不到一个礼拜就花完了。不过人家城里人态度好，生活也文明。物业办的那个女娃看我找不到家，就把我送到了家，还教会我使用暖气、电视和天然气。第二天还给我做了个胸牌，你看，这上边有电话、名字和地址呢！有了这东西，我就不怕回不了家，也不怕走丢了。女娃心眼好，还帮我办了老年证，坐公共汽车都不要钱哩。”

“那就好了，我还担心你咋活哩！”

这时，村里的李二蛋也起来了，看见村口有人，就带着满身的酒气晃晃悠悠地过来了。

“旺福叔，把路扫好，村里给你钱呢！”李二蛋远远地说到。

“你个碎怂，跟你叔好好说话。”

“我叔现在是城里人喽，还看上这点钱。贫困户多好啊！国家给房子，还安排工作，那房子在城里可值钱了！”

“你个仔娃子，你敢笑话你叔。你叔要不是出了意外，你叔才不愿当贫困户，拖国家后腿呢。”

“叔，你当贫困户我服，可咱村有些人是贫困户我就不服。”李二蛋忿忿地说。

“是好事也不是好事，这不，国家要求贫困户搬迁后就要拆掉老房子。你说的是村头二牛家吧！一家人正在家发愁呢！害怕拆他们家的小洋楼。”敬贤插了一句。

“你知道的，除了他还有谁！家里盖了小洋楼，孩子在西安有房子！真好意思当贫困户！我就不相信国家会不管！”李二蛋越说越有劲。

“我听说国家现在正在调查呢？是不是你个怂娃告状了？”

“我才不弄那事呢！我要找人喝酒打牌去了。”李二蛋又晃晃悠悠的走了。

这时的山村全部沉浸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中。

几辆汽车停在了村口，走下一伙年轻人。

“叔，可找到你了，你咋还没有去城里住呢！”为首的年轻人说。

“志刚娃，你咋跑到村里来了，叔不是说不用来了，昨天赵书记还给我带来了米和油呢！我一个人，过年够了。”

“叔，我把你的情况发在了朋友圈，我的这些朋友非得让我带他们来见见你。”

几个年轻人一字排开，齐刷刷地给旺福鞠了三个躬，整齐划一地“叔，新年好！”每个人都给旺福叔怀里塞了一个红包。一一和旺福握手、拍照，还说要让更多人了解他，帮助他。

旺福叔老泪纵横，嘴里不停地念叨：“多好的娃们啊！”

敬贤也受到了影响，直抹眼泪。望着青年们远去的车子，对旺福说：“多好的社会啊！你一个孤老头子，还有这么多人挂念着。”说完这些话，敬贤转过身慢慢地走了。

这时，吱的一声，一辆摩托车停在了旺福身旁，下来的人正是村主任志强。

“叔，这是刚领回来的工资，你点点，看够不够？”

“不点了，叔还要谢谢你呢。这些年多亏你照顾，要不叔早就去见我那老婆子了。”

“还是点点的好，过年了，多准备点好吃的。”

“咋还多了一百块？”

“那是我孝敬你的，你把钱收好。”

说完这句话就骑上摩托车走了。

旺福呆呆的立在那，陷入了往事中。

想想自己在城里有了房子，可是年龄大了，一个人生活是个问题，志强就把他接了回来，安排他在村里当保洁，按规定每月二百块。可是每月他都多领了一百块，他知道，这是人家志强娃自己的钱。志强娃也不容易，上有父母，下边还有两个孩子上大学呢。

“叔，你下午回城里不，下午坐我车。”

这时，村里的红娃路过，打断了旺福的回想。

“红娃，你回来上坟啊！”

“是啊！我回来上坟来了。”

“行，你把叔捎上！叔也要在城里过回年！”

阳光下，旺福又开始扫地了，不知为啥，他感觉今天浑身都是劲儿。

作者简介：

徐永红：男，1974年生，西北大学毕业，高级教师，热爱文学，勤于写作。常有作品散见于报刊，多篇文章在省市征文中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