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我的父亲

#新作者扶植计划 第二期#

高山仰止，景行景止。

用《诗经》中的这两句诗来赞美父亲，在他人看来，也许有其过誉之谦。而在我心中，父亲总有如高山一般的分量。无论怎样誉美都不过分，这不仅仅是一个儿子对父亲的崇敬，而更多则源于父亲为人处世之态度，以其人格魅力。

他长久地影响了我，包括他去世后的许多年。

其实父亲只是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凡的人，它既不能识文断字，又没有令人仰视的社会地位，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平凡的人，却在我内心深处生出无限的崇敬之情。一一我思念父亲！

父亲个子不高，眉目清爽，神情温和，精神灼烁。他处事乐观，不记得失。他一生成就的只是一些平凡人的日常琐事，几乎没有痕迹，更没有什么可歌可泣的故事，以至几十年来，尽管有一种要为父亲写一段文字的愿望，愈日强烈，就像一堆烧燃的柴禾炙烤着我的心绪，可每每偷闲拿起笔时，却总感到比几十年握贯的锄把更为沉重，往往不知从何说起，说些什么。茫茫然，就象身处大山深处，而无从知晓大山的真实面目。

翻开唐诗宋词，也难得找到几句颂扬父亲的文字，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包罗万象的旷世经典，怎能如此忽疏大意。经长时思想便也得出答案。古人云:大爱无言，大象无形。一一爱到极至，无言以表。

走过岁月的沧桑，父亲早已逝去。

而与父亲同时代的那群人，早已进入耄耋之年，然而就是这群耄耋老人，他们其中许许多多，还依然在田间地头颤颤巍巍的劳作。当他们每每看到沟渠杜塞，石桥垮塌，田间道路损毁时。便会念叨起父亲，说父亲在世时，无论怎样也要及时修复，以不影响人们生产出行。那时，无论左邻右舍或远亲近邻，谁家有啥大烦小事，父亲总是最早出现在现场的那个。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人们渐渐，不再需要那种一家有难，众人帮助的协同合作。每每遇事，相互观望，袖手一边，各自为阵，更甚者相互排挤，分化两极。慢慢的父亲便随同他那个时代渐渐远去了。

而今，我已活过了父亲在世的那个年龄段，我原以为自己能活成父亲那样。不忧于生活的窘迫，不纠结于个人的荣辱得失。一一心静天地宽。天宽人自在。简单平和，淡泊宁静。可随着父亲与他那个时代的远去，我自叹，自己再也活不出父亲那份顺其自然，犹然自得的心境。

我常追思，父亲的那份好心态，也许源于他对古今诸多事物演义发展的认知。父亲虽然目不识丁，但他自幼便好看戏听书。戏剧对历史与现实的演义，以及书场对古今的评说，觉悟了他对生活的认知，尽管这只是一种非常纯补而粗浅的认知，但这种认知，己足够一个平凡人，在其斗方之地，向着同样平凡的一群人，展开他朴素而又五彩滨纷的世界。而这个世界，对于我那时的一棵懵懂之心，是多么俱有吸引力。

记得少年时期，在那纯朴的乡村里，那些宁静的夜晚。在飘散着艾草熏香的乡村小院，父亲面对着围坐在一起的众乡亲，展开他的世界一一演义出一幕幕，古往今来的欢悲离合，以及情义天地，善恶忠奸……

从那时起，我便进入了父亲的那个世界。在随后的时光里，深进超越。我自以为，我已站立在了父亲的肩上，甚至更高。熟不知有一天，自已忽然觉得被一股滚滚红尘冲击着，并在一些杂乱无章的尘器声中惊醒。原来自己远离的了父亲那个世界。而我所处的世界，早己是迷迷茫茫，纷纷扰扰。

这是个快速运行的时代，也不管我是愚钝，还是执拗一一自己早已被裹挟者，踉踉跄跄，垫底在最底层。已至每每在大庭广众之中，自觉自己总是那个呆在灯火阑珊处的、那个孤独而寂寞的人。于是卑微，便是当下自我最准确的定位。无论自己是作为一个农民，或着建筑工地的农民工。每日蓬头污面，衣衫褴褛，干粗重肮脏的工作。一一这便你活路。活路只有一条。谁会跟你掰扯，那个愿意理你。

所幸自己还读了一些书，书中还有一些自认为的挚友，他我虽相距千年、百年。而共通的情愫，使我能追其左右。共同置身于那无歇无尽的巴山夜雨之中，一同感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道去寻寻觅觅、那群南飞辟寒的大雁飞过时，是否有一只是似曾相识的。更多时间是缅怀着满腔的愁苦与惆帐，无从诉说。只是对着瑟瑟秋风，不经意的道一声，一一天凉好个秋。……

每每不能自拨时，晃忽之间，便有一位精神矍烁，神采飘逸的老人，如梦似幻般的吟唱着，苍凉悠长的乡音古调，从面前从从容容的走过。不停滞，不回头。只是轻轻的走过。

那便是早已逝去的父亲！

父亲只是走过，轻轻地走过。不停滞，不回头。

一一向着广袤的原野，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一一渐行渐远……

2020年1月6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