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可爱的娘

文：菁茵

娘来了，因为她的胃。

娘的胃曾经是娘的荣耀，六十余岁的她，见甚吃甚，雪糕、饮料、冻柿子，无论吃多少，都没有反应。都怪俺的乌鸦嘴，俺对娘说：别吃那些东西了，胃会出问题的。果然，去年冬天，娘突然吃啥吐啥。俺开始带着娘奔波于医院。

娘一直生活在村里，穿梭在人山人海又迷宫一般的医院中，娘紧紧跟在俺的屁股后面，生怕自己转丢了。可尽管如此，每逢电梯停下，娘便会不由自主跟着旁人走，俺只好将娘一次次拽回来，娘羞涩地笑，脸红扑扑的，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医生带娘进了胃镜室，俺在外面心扑扑乱跳。想起八岁那年娘背着俺看病，也是这般忐忑不安吧？！好在检查结果不是很严重，只是胃蠕动性差。娘说她现在就像是一台旧机器，零件生锈了。俺对娘说：那就好好保养。

先是西药，后改为中药。几个月来，俺带着娘到处跑。娘很听话，怎么治，吃啥药，全听俺的。俺让她吃啥，她就吃啥，俺让她啥时来，她就啥时来。来的时候，每次都是大包小包，娘给俺带来她去年晒下的干豆角、干茄子，储存下的土豆、白菜，自制的粉条，腌咸菜、蒸好的包子、裹了糖的烙饼……俺说这些城里都有卖，干嘛费这个劲。娘说，城里的东西贵，又不卫生，还是自己做的吃着放心。

娘闲不住，帮我做饭、洗衣、拖地，缝缝补补。今日回家，竟然将俺家的菜刀挨个磨了一遍。看着娘忙碌的身影，憔悴的面容，俺对娘说：胃不舒服，赶紧歇歇吧。

娘说，这点活算个啥。娘不到十岁的时候，随父母逃荒来到内蒙，亲眼看着小自己两岁的妹妹活活饿死。因为穷困，娘没上过学。上学是娘的梦，娘说，她常常偷偷趴在学校的窗户上偷看，用牛皮纸缝书包挂在身上显摆。好在后来参加了一年民校，识得了一些简单的汉字和简单的运算。娘的记忆力渐渐衰退，可这些字却深深地烙在了娘的脑海里。娘常会指着电视或某个牌匾瞪着好奇的双眼，生涩地读着，那个样子像极了呀呀学语的孩子。

娘十九岁嫁给父亲，不到十年的时间生下我们兄妹五个。年轻时的父亲是个泥水匠，常常外出不着家，娘带着我们辛劳度日。不知何时，娘落下了腿麻的毛病，每逢变天，娘彻夜难眠。俺对娘说：哪里不舒服，别忍着，跟俺说。娘说：不想给你们添麻烦。俺说，俺不嫌您麻烦，就像当初您不嫌我们麻烦一样。父母在，可尽孝，这是多少人羡慕的福份。

娘不舍得浪费，家中的剩饭，她总是一热再热。娘从不挑食，俺们难以下咽的东西，最后都进了她的肚子。娘总说：你们是吃得肚皮白了，过于挑剔。娘是不挑剔，可娘的胃终是向她亮起了黄灯。

本就苗条的娘，愈发的清瘦了。胳膊腿如同葵花杆一般，看得俺心疼。

俺为娘泡脚，娘又不好意思了，笑着说：还是俺闺女孝顺。在娘的眼里，俺们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儿，也会被渲染得无限大。在娘的眼里，俺们是最好的儿女。

为娘做了可乐鸡块，娘连声夸味道好，并兴致勃勃地询问制作方法。娘听得极认真，她说，学会了，回去做给父亲吃。隔两天，娘便在电话中向我汇报，她按俺教的方法做了可乐鸡块，味道不错。以前，俺向娘学习，现在翻了个个儿。

还记得上次带娘去玩游乐设施，起初娘不好意思，俺鼓励她：小时候没玩过，现在体验一下。娘便听话地跨了上去，看着娘骑木马，和俺一起压跷跷板，露出灿烂的笑容，觉得娘可爱极了。

娘跟着俺拍片片，看着俺的片片啧啧称赞。

娘跟着俺学跳舞，认真学习每个动作。

……

以前，俺总是带着孩子做这些，现在，跟随在俺身后的换成了娘。

娘老了，娘的身躯不再挺拔，可娘的心依然童真。越来越感觉，娘像个可爱又需要人疼的孩子。娘，从现在起，就让俺来呵护照顾您。

（ 注：图片来自头条免费正版图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