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的对联

辛恒卫
　　我的家乡在秦岭深山中的镇安县，农村把春联叫“对联”“对子”。对联家家贴，特别是过年，没有贴那用红红的纸、黑黑的墨写成的对联，似乎就不热闹喜庆，不像过年了。
　 每年除夕，我就拿着红纸等在表叔家门口，请他写对联。表叔在镇上食品站工作，家里有很多书，写得一手好字。村里很多人请表叔写对联，因此父亲早早就催我去表叔家排队。每户人家一般要写四五副对联，把所有的门框都贴得红红火火，才算过年。
　　我事先按门的大小把红纸裁好，又裁上十几张巴掌大的正方形红纸写“福”字。表叔写字时，我站在旁边拉纸。每写三个字，表叔说声“拉”，我就把纸往前拉一点。表叔提笔蘸墨，嘴里轻声叨念着，手中的笔游走着。每写好一副对联，我就用手托着放在地上，用碎砖块压好四角，还要细心看着，防止不懂事的小孩或鸡狗猫走上来。对联在院子里晾着，红彤彤的一片又一片，特别显眼好看。等到对联上的墨迹干透了，我再小心地卷好拿回家。
　　表叔家里有一本厚厚的对联大全，每年写对联时都会被众多的手翻来翻去。其实大多数人认不全对联上的字，更不用说理解对联的意思了，但大家还是喜欢翻一翻，盯着某一页上的字看很久。后来，这本厚厚的对联大全很多纸张残破，纸页泛黄。我上到小学三年级时，父亲让我去排队写对联，出门时总会叮嘱：“你把对联大全多看两遍，多选一些好词出来啊！”
　　贴对联时，全家人一起动手，先把贴了一年的旧对联扯下来，送到灶火里烧掉，再用新扫帚把大门两侧和谷仓、粮柜等扫干净，抹糨糊，扶板凳，递对联，还得有一个人站在几米外指正，上下、左右、棱角都对齐了，说一声“好”，才可以放心地贴。从大门开始，正房、厢房、厨房、后院门以及所有能贴的地方都贴上。大门正中间贴上一个“福”字，院中的两棵核桃树也拦腰贴上两张“对主生财”，一时间到处都是耀眼的红。我虽然对对联的内容含义并不是很理解，但看着贴好的对联，感觉特别开心。
　　贴上红红的对联，村庄便有了鲜亮的色彩。贴上红红的对联，我对春天充满了幻想。
　　这几年只要有时间，我都会赶回农村老家过年。如今，很少有人写对联了，因为集市上到处可以买到印刷好的对联，且多是红纸金字，耀眼夺目。不过，我还是喜欢手写的对联。每次贴好对联，我就在大门口放上一串震天响的鞭炮。看着红红的对联、鞭炮燃起的硝烟、四处飞溅的炮屑，感觉这才像是一个真正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