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救赎（乡土散文）

秋风日渐寒凉，中秋节，也一天天的临近了。各家除了忙碌地里的农活，也在积极为过中秋节做着准备，毕竟，八月十五，对于庄稼人来说，可是一年一度的一个大节日，在人们心里，这仅次于春节的重要。

月亮圆了，是分享丰收喜悦的时候，也是举家团圆的日子。

相传，在元末明初之时，为了反抗元朝没落的残暴统治，整个中原、华夏的有识英勇志士，纷纷举起了起义的大旗！在塞北，起义的浪潮也是风起云涌，有句话说得好，“七月十五捏面人，八月十五杀鞑子”，起义军们早早地将武器捏到各种奇形怪状的面人里，然后，在八月十五这天，将“八月十五午夜子时杀鞑子”的字藏在月饼馅里，以相互赠送月饼的方式，传递信息，以求得统一时间，统一行动。待月亮圆时，全体出动，杀灭横行霸道，为所欲为、累累暴行的鞑子。鞑子，即元朝军兵。

传说归传说，节日来临 ，还是挡不住人们吃月饼的喜悦。

中秋这一天早晨，家里还是没有打出月饼，看着小伙伴一个个地吃上了月饼，我很是馋呀！那时，全村就一家有炭烧的烤炉。上边，有一个像秤杆一样的吊具，吊着一个像秤盘一样的火堆，四边用泥抹着，留一个口，用于加炭。吊具可以移动，也可以旋转。盛火堆的吊具底下，是盛放捏好待烤的月饼的烤盘，一次，只能放八九个，烤盘底下，又是火堆。烤月饼，需要上下两层火。

因为全村就一家有烤月饼的烤具，所以，家家必须提前排队等候。好吃的人家，提前两三天就去排队了,白天黑夜地守着。做的月饼分两种，一种是包馅的，另一种是混糖的。不过，这两种有一点是相同的，即，白面都需要和胡麻油和起来。这样，吃起来，香酥可口。

人们去打月饼时，都是自带油、面，白糖，炭块。在打完，临走时，为答谢东家，一般都会自觉地留下一两个月饼，以表谢意。

早早地，我被家里驱赶着，去后边的草滩放牛了。我撅着嘴，心里满是不高兴，但也没法，不去也不行，家里的老牛，还得等吃饱了，干农活儿呢。伙伴高进喜也在滩里放毛驴，我俩上学时一班。这小子，好干仗，也好吹牛，心眼比我多。他家早早打好了月饼，为故意馋我，掏出月饼，吃两口，又塞到了兜里。吃月饼时，还故意巴咂嘴，故意馋我。人馋无底线，高进喜看出我的馋样，于是，向我提要求了，“帮我看着毛驴，我可以给你半块月饼吃。”

我无耻地答应了。就这样，半晌时分，我就着西北风，陆续吃了高进喜两个月饼，但依然意犹未尽，越吃，越觉得好吃。待正午时分，就赶着牛，草草地回家了。

家里的月饼已经打好了，堆在一个大白搪瓷盆里，金黄金黄的，一如秋天的色彩。狼吞虎咽般，边吃着，边琢磨，还是自家的月饼香啊！就这样，两个月饼又进了肚。

很多人可能不理解，为什么我的文字里总是那么饥饿？

我也不知道，反正，那时总是饿得慌，而且饭量特别的大。

中午，家里做的油炸糕，还有芹菜炒肉，我是足足吃了五个油炸糕，还不算炒菜。最后，又捎带了多半块月饼。

这样半天下来，我一共吃了五块月饼，五个油炸糕，还不算西北风和灌到肚里的凉水。

那时的我，仅仅八岁。

人在吃，天在看。副作用还是来了。我的肚子滚滚圆，而吃进去的月饼、油炸糕因为都是含有大量胡麻油的，很难消化，并且会急剧膨胀。

在下午两点时分，肚子已经涨得受不了了，尝试着蹲着拉了几次，根本拉不出来。于是，肚子也涨，胃里也涨，肚子绷得紧紧的，都能看见上边的血管，躺也躺不得，睡也睡不得，坐也坐不住，难受啊！

妈妈看到我这个样子，除了嗔怪，也是别无他法。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急得团团转，在得知我早晨在野地里就已吃了两个月饼后，给我烧了一锅开水，让我喝下，结果，适得其反，肚子更是涨了。我的眼珠子憋得也开始往外凸出了。

因为难受，还有我不谙世事，我只能不停地哭，无助地哭。在炕上哭，窝着难受，就趴在窗台上哭，撕心裂肺、嚎啕大哭、也引来了家中的爱犬，在室外的窗台底下，摇着尾巴仰着头，不停地转来转去，但它也是爱莫能助。

有伙伴们来找我，去后滩挖跳兔子，学名跳鼠，一种动物，和老鼠样子差不多，但比老鼠个头大，跑起来，和袋鼠似的，一蹦老高老远。但我已没此雅兴，此刻，命都难保了，求生要紧啊！

哭，解决不了问题。越是哭，越是涨得难受，我的肚子已经快要撑破了。但我实在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而妈妈也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也没用，家里也没有别人在。妈妈除了安慰我，就是急得直搓手。

此刻，我感觉到了死的害怕，感觉自己就要离开这个可爱的世界了。此刻，也想起平日里听过的一个发生在村里的真实的故事：大集体时，在生产队炒莜麦的炒房里，村里的两个爷们儿打赌，谁能吃下一簸箕炒掺糖精的黄莜麦粒，对方就答应给他五毛钱。一人应战，就着凉水，吃下了，还没等拿到那五毛钱，就活活撑死了。

我觉得，我也要随他而去了，实在是撑得要死了。我甚至似乎已感受到阎王的狞笑，眼珠子已憋出了眼眶，灵魂的去留也是瞬间的事了。

是哭，感动了上苍。邻居的旺子嫂听见了，觉得实在凄惨，和杀猪时猪的惨叫声应该差不多，就隔着中间的院墙，给妈妈出了个主意，“二舅妈，你让三小把手指头伸到嗓子眼，使劲往出吐，或许管用。”

不该死的，总算遇见个救命的。这个办法很管用，稀里哗啦，把肚子里的东西，能吐的，都吐出来了，尽管肚子还是难受，但起码没那么涨了，凸出来的眼珠子，也缓缓地归了位。妈妈焦急到嗓子眼的心，也算稍稍安了一些。

是旺子嫂救了我一命。

当晚，当满月升上天空时，外面亮亮的，一家子围坐在炕上吃月饼和供月的水果，并听妈妈讲下午发生在我身上的危险故事时，有嘲笑的，也有训斥的，当然也有妈妈暗自揪心的叹息。

这么好吃的我，看着炕上堆放的月饼和水果，已没有任何食欲。只能无奈地躺在炕头上，回忆着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惊险！

不知是幸运，还是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