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咸盐(乡土散文)

食盐,作为一种饮食调料,在生活里是再平常不过的了,家家都要用到。作为一种味道,咸也与酸甜苦辣一样,融进了日常,融进了经历,融进了我们的眼泪里。

只记得,小时候吃的盐都叫咸盐,不是买来的,而是父亲从几十里外的盐淖捞回来的,捞一次,够家里吃七八年的。那时的盐,也不是细面状的,而是成块的晶状体,雪白雪白的,盛放在瓷瓮里。

人们都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确,我的家乡坝上地区,虽然离大海异常遥远,但有不少地方都是盐碱地,连吃的地下水都是咸的,外地人去了很不习惯。当地人习惯了,也不觉得怎么咸,祖祖辈辈就这样生活着。

离家三十多里远,有一个很大的盐淖,里边的盐度很高。每年到了三伏天的时候,随着太阳光照射的加强,盐淖里的水也加剧了蒸发,待表面的水分只剩下六七公分的时候,盐体开始结晶,就是捞咸盐的最佳时候。

这时,父亲和周围十里八乡的庄稼人,便会相约着,一起赶着家里的牛车或驴车,车斗上,放着柳条编的吨围子,用来盛放捞上来的咸盐。只见人们到了岸边,脱掉外套,捋起袖子,一个个将裤腿挽得老高,贴皮肤处,用麻布缠得很厚很结实,最外侧,用塑料布包上,扎紧,和行军打仗的裹腿一样。这样,是为了防止高浓度的盐水以及水中含有的芒硝渍皮肤,特别是有伤口的部位,会被渍得生疼。也没有穿雨鞋下去的,因为盐淖里常年遭受雨水浸泡,泥潭很深,也很软,一脚下去,便会陷入很深,穿着雨鞋根本拔不出来,这会严重影响人们捞咸盐的效率。

站在岸边,只见一个个下水的,像南方在稻田里插秧的一样,弯着腰,一手拿着尼龙袋子,一手端着小簸箕,平着将水下结晶的那一部分咸盐铲起来,然后直起腰,连盐带水倒入尼龙袋子里。天太热,父亲的汗水浸透了衣背,流进了眼睛,也舍不得耽误工夫擦一擦。如此这般,反反复复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直到袋子里满了,就用绳子拽着,拖到岸边,抓住口子一股脑倒到车上,然后继续下去捞。有时候,体弱一些的,自己一个人拖不动,就喊一起来的父亲帮着搭把手。

尽管膝盖以下的部位已经缠了布,但用不了多久,就磨烂了,很是渍得慌。受累惯了的父亲,没有喊疼过。中午时分,大家就坐在车边,围拢在一起,拿出自家带的干粮和咸菜,凑合着吃上一口,就又开始忙乎了。

到黄昏时分,雪白雪白的盐粒堆满了小车,边沿儿和吨围子高度齐平了,中间还会高出不少,足有五六百斤,就和秋收的粮食一样,看着很是喜人。这时候,庄稼人才收了手,将裹腿解掉,掏出旱烟卷上一锅,连着抽上几口,算是歇了歇。然后,一个村里的,都一前一后地赶着车,一路上有说有笑地回了家。

到家了,父亲喊上母亲,还会将咸盐过上一遍清水,把其中的柴草、泥土等杂质清理出去,而过滤下来的水,也舍不得倒掉,加热熬干了,一起盛放到瓮里。有的人家没顾上去捞,父亲也会分一些给他们,算是憨厚的共享吧。

父亲捞这一次咸盐,够家里吃上七八年的。而那个盐淖,也像从不枯竭的死海一样,持续不断地为人们提供着食用的咸盐。从我记事起,家里从来没花钱买过盐。虽说吃的是粗盐,和书上讲的含碘盐不同,但我们成长得都很健康,也没见村里哪个有得大脖子病的。

如今,我从老家走出来已近三十年了,吃的也都是买的含碘盐,生活里,再难见到那雪白雪白的块盐。而父亲也去世十多年了,炒菜放盐的时候,偶尔还是会想起父亲,劳碌了一生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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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23

标签:咸盐   死海   大脖子病   裹腿   靠海吃海   围子   碘盐   雨鞋   乡土   岸边   尼龙   美文   村里   结晶   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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