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炕(乡土散文)

一夜,又是难眠。辗转反侧,思虑重重,不由得又想起老家的炕。那时候,不管穷富,家家都有一盘炕。有的仅铺张细竹篾编的席子,好过些的人家,紧挨着土炕再铺张牛毛毡子。为的是不硌得慌。

其实,就我而言,那盘炕,记载着我的生息。

说来,盘炕也简单。那时,人们用不起红砖,就用土坯,脱的方方正正的土坯,当地俗称“炕板子”,从主屋的地上开始垒起,像砌房子一样,留出走烟的通道,为的是让炕热的均匀。底下支着腿,在合适高的位置,水平方向搭建炕板子,炕板子之间,用带有加草秸的泥,抹严实了,避免跑烟。

整体上,抹得平整,然后,待泥干得差不多时,铺上席子,这样,一盘炕,基本上就算成了。

当然,在临地的炕边缘,要嵌上一根木条,很多是刻有花纹的木条。我们俗称“炕沿”。炕沿,是供人们坐时用的,避免屁股底下沾上土。家里迎接客人、朋友、甚至新媳妇,特别是不好意思直接上炕的,家里人都会亲切地招呼,“亲,上炕,甭着了凉!”,实在怕对方客气,也得招呼说:“他二娘,跨那炕沿上”。来人就不讲究了,轻轻一跃,轻松地就坐在了炕沿边上,顺便屁股扭上两扭,一天的家常,开始了。这么说,大伙都该感知,炕的高度了。应该比我们睡觉用的床,略高些。

于是,炕、炕上的被子垛、屋里地、还有屋里放粮食、衣物的红柜,以及柜上边的穿衣镜,整合成了一个衣食住行的空间,不宽敞,但足以容得下的不小的世界。

炕,是用来睡人的。不暖和,对于冬天寒冷、滴水成冰的坝上,何以温温惬意?

没错!隔壁屋的灶,烧火的灶,不仅仅将红红的炭火,说实在些,就是牛粪火,传递入炕,走筒过巷,除了向蓝天苍穹致礼的袅袅炊烟,还有暖暖的温度,让你我一觉到天明的攻略,长思与舒畅。

盘腿上炕坐,盘腿上炕吃饭,一家人围拢一圈,偶有亲戚朋友来,也是如此。记得,小时候,爹的要求很多,盘腿要盘好、盘平,不能一条腿盘,一条膝盖竖起来;吃饭用的筷子也不能竖着插到盛饭的碗里;吃饭时,不能哼哼,不能唱歌等等。否则,会遭到一顿严厉的训斥的。那时的我,家里排行老小,很是自私、娇气,每每看到笼屉里的饭不多时,就拿筷子在篦子上划区域,吃不了也要多占,惹得哥哥们哭笑不得,但他们都没人和我计较。

夜幕深深时,一家人齐头睡在这一盘炕上。我挨着母亲,睡在身边。那份踏实,那份安详,那份贴心,长大后,特别是母亲去世后,再无机会体味。

简单的不足几平米的土炕,从嗷嗷坠地、牙牙学语、母怀中哺育,从童年到壮年、甚至老年、乃至寿终正寝,从运筹帷幄到决胜千里,幸运些,功成名就,哪怕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炕的温暖,炕的博大,足以够每个有志的人写完春秋!

我也曾记得,从炕上出生,炕上翻筋斗,炕上扎好行李,含泪告别母亲远走。无论外面的世界伤感幸福与否,永远难忘炕头的温度。

炕,亦如人生,从土炕、铺席子,到铺牛毛毡子,再到后来的铺地板革,光滑干净、映人眼睑,平凡、沉默、亦或坍塌、重垒,不变的是夏天的凉爽、冬日的温暖,

后来,随着进城的人们视野的开阔,越觉得它的寒酸,拆了换了木床、席梦思,但它的纯朴、踏实,却从未改变。人有起落,云有卷舒,它不改的是,牧羊人早晚更迭的晨钟与暮鼓。

前不久的秋天,带高考完的儿子、爱人一同回乡,再潜入破败的,曾养我长大的老家、老房子,目睹已嶙峋出根根檩条、露天的老屋,老炕还在,只是再没有曾经最亲的人唤我上炕,唤我坐在炕头,嗓子眼哽了又哽,好想喊句,“妈,儿带孙儿回来了”跪在炕沿下,喊声“妈”,我宁肯不愿泪流!

不想让他们娘两看到我内心,看到我的伤感,我只是轻轻地摸了下老炕,喃喃自语了一句,“炕还没塌”,我便扭头,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哭,让泪不停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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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7

标签:乡音   毡子   土炕   土坯   炕头   木条   牛毛   铺张   席子   板子   乡土   俗称   美文   筷子   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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