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的粽子

端午节快到了，又到了包粽子的时节。如果老妈还在，我就能吃到她亲手包的香甜软糯的大粽子。心念至此，老妈包粽子的画面立刻就浮现在脑海，使我又一次陷入对她无尽的思念……

在老妈心里，端午节是个重要的节日。她总是早早操办各种食材，迎接孩子们的到来。蜜枣花生粽子用到的新鲜粽叶、江米、蜜枣、花生、红豆必不可少，适合孩子们口味的鲜肉粽子也要准备好。她知道孩子们爱吃肉，所以提前腌制好肥瘦适中的鲜肉，备好起沙的咸蛋黄，再加一些粘玉米粒，这样口感就更好了。

老妈总是费尽心思，不厌其烦，精心准备，前前后后忙忙碌碌好几天。一大清早，老妈就开始浸泡江米、煮粽叶，将所有的食材装在各种大盆儿小盆儿里，在面前一一铺排开来。而后老妈气定神闲地坐在凳子上，拿起粽叶，放米，放蜜枣花生，再加米，用力把粽子边缘按压严实，最后用棉线紧紧地缠绕几圈系好，一个蜜枣粽子就包好啦。

老妈包的粽子大，填的馅料多，煮熟后体态优美不漏米。即使是小的粽叶和开裂的粽叶，在老妈手里也能变废为宝，神奇地包出一个个大粽子。老妈会包好几种形状的粽子，她包的龙舟粽、火炬粽子最让我佩服，个大饱满，馅料十足，不管是蛋黄咸肉的，还是蜜枣花生的，一个顶外面卖的两三个大，吃一个满口软糯鲜香，回味无穷。

妈妈包的粽子为什么这么好吃？我想一是她这么多年一直勤劳不辍，积累了丰富的包粽子经验；二是她精心挑选食材，样样都是真材实料；三是她煮、焖的火候老道，不怕工序麻烦，不怕费时、费事儿，连包粽子的棉线都备好两个颜色来区分两种粽子；最后一点是她的用心，把对家人的爱密密地包在了粽子里，这也许是最重要的一点吧。为了让家人吃到最好吃的粽子，吃到地道的包在粽子里家的味道，老妈一直是全力以赴，这也是她几十年来养成的为这个家着想，为家里每个人竭尽所能的习惯。

妈妈包的粽子好吃，可我却觉得包粽子太麻烦，不愿意学。前些年我一直坐享其成，偶尔帮老妈打打下手，或者腌肉买米准备各种食材，也试着包过几次粽子，可总是漏米，或者是包出的形状不好看，索性作罢，就在旁边看着老妈包。

老妈包的粽子像工艺品一般漂亮，我一边抚摸堆的像小山一样的粽子，一边数数，看看盆子里包好的粽子有多少个。半天的功夫，蜜枣、鲜肉粽就都超过了一百个，这时候包粽子的馅料也将近用完。我问老妈：“为什么包这么多？多麻烦，多累！”老妈笑着说:“都喜欢吃，多包点儿。你们都能多吃点儿，走的时候每人再带点儿。剩下的让亲戚、邻居、老姐妹们也都尝尝。”

妈妈把粽子包好后，我的任务就是帮忙开火煮粽子。这时我就让老妈躺床上休息一会，我斜靠在被子上陪着她聊聊天，娘儿俩难得的说说体己话。老妈喜欢聊一些陈年往事，比如姥姥在地锅上烧火给她们兄弟姊妹烙菜馍。老妈兄妹九人，做饭就是一项大工程，好在帮忙干活的人也多。每到饭点儿，家里人声鼎沸很是热闹。想想那争先恐后吃饭的场面，我就不自觉地笑出声来，常常调侃妈妈说，“你们兄弟姊妹那么多，饭都吃不饱，也没耽误您长大个子嘛。”我和老妈就这样随心所欲的聊天，想起什么就聊什么，屋子里不时传出我们的阵阵笑声。

不知不觉，粽子的清香就飘满了屋子。粽子煮熟后，老妈让改用小火煨着，煨上一两个小时，再关火焖两个小时，才算大功告成。吃粽子的时刻总是令人欣喜，粽子实在太好吃，可惜总是眼里饥肚里饱，没吃几个就饱得咽不下去了。老妈照例让我打包拿走。拿回去的粽子成了我美味的早餐，老妈的粽子我总是百吃不厌。

2017年十二月的一天，老妈意外摔倒，胳膊骨折做了手术。休养了几个月，但胳膊上的伤一直没有好利索，她需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勉强做饭。转眼到了2018年的农历五月，老妈犹豫着说：“快端午节了，该包粽子了。今年咱还包不包？”我是懂老妈的心的，她想包，可是她已经有心无力了，她希望我可以帮她。我马上说：“包呀，当然包啦，您指导着我包就行，不用您动手，不就是包几个粽子嘛，我这么聪明，一学就会。”老妈被我逗笑了。

等到休息日，准备好了各种食材，我和老妈准备包粽子。这次包粽子的主力军不是妈妈，而是我了。妈妈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耐心的给我演示着，折粽叶、放米、蜜枣、花生，再放米，包裹粽叶，缠线，我按照她提示的要点不断尝试，一个，又一个，粽子在我手里旋转着，棉线上下翻飞缠绕着，粽子包的严丝合缝，竟然都不漏米，而且包出的龙舟粽饱满有型。我抬头看了看老妈，老妈满脸慈爱、眼带笑意的说：“对，就是这样包。”

就这样，在妈妈鼓励的目光下，小小的粽子在我手中也渐渐灵动起来，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紧张兮兮的死死攥在手里，怕一不小心就要漏出米来。我渐渐放松，粽子在手里也仿佛变成了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那样可以任意使唤了。包多少馅料，包多大个头，包成什么形状，随时随心随愿，包的速度也不断地加快。就像在做工艺品，一个个粽子完美出炉，虽然劳累但感到无比快乐。和老妈并肩坐在在一起，她手把手地教，我认认真真地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儿，这真是无限美好的一天。

我万万没有料到，2018年的端午节，竟是我和妈妈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端午节！节后不久，老妈就病了，辗转几个医院反复求医问药，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倒一天重似一天。从双腿双手疼痛、行走困难发展到卧床不起，直到滴水不进，我无力地看着老妈眼里的亮光一点点暗淡下去。七八个月的时间，我的心随着妈妈的衰弱而一点点坠了下去，直至2019年3月5日，我亲爱的老妈舍我而去了！而我，这个她最爱的女儿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消逝而无能为力，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痛彻心扉！

夜深人静，每每想起勤劳能干、善良慈爱的老妈，我都夜不能寐，泪湿双襟。

天气越来越热。院子里黄灿灿的杏子又压满枝头，田野里沉甸甸的麦穗即将收割，一年一度的端午节又要到来，而我再也吃不到老妈包的香甜软糯的蜜枣粽、鲜肉粽。妈妈，我想您了！和妈妈一起包粽子的甜蜜时光永远只能在记忆里了，那一刻的幸福只能在梦里依稀重温。

妈妈在，就有满屋的欢声笑语，还有满屋的端午粽香。如今，妈妈静静地躺在北邙，聆听着黄河的涛声，眺望着大河北岸的家乡。老妈累了，该好好歇歇了。

今年端午节，我要自己一个人包粽子了，我要把老妈包粽子的手艺传承下去。即使老妈不在，但包在粽子里的爱会永远陪伴着我。粽子对于我，不仅是一种美食，更是对妈妈深深地思念。妈妈仿佛从来没有离开，她的爱在粽香里温暖着我，她教我把日子过得热气腾腾，她让我对生活充满热爱！

祁秀霞 • 2020年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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