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哥】

这是转载发小Y一篇文章。

我们从小长大,初一同桌。上课无聊,我解决的办法是趁老师写黑板时偷舔酸梅粉,他装模作样记笔记----其实在画漫画,惟妙惟肖,张张精彩。

初中时候,学生分了两个派别,一类懂事早爱学习,一类天天玩讲义气。发小这种成绩好还讲义气的是同学极品,我最乐意结交的。考试时候一个眼色,发小秒懂。选择题的abcd又大又圆,特定的密码手语又快又准。我心里暗自欢喜,找到了一条通往成功的快捷之路。

后来老师看我们太过粘糊,宣布更换座位。我悲从中来,突然间放声大哭了起来。老师为之动容,他从教多年从未看到有如此重感情之人,当着全班表扬了我。他不知道我心中的苦,从此考试我再难找到如此品学兼优的同桌了。

99年工作时候,死党Z来九江找我喝酒,喝着喝着突然想起了正在武汉读研的Y。那时候还没电话,我们写了一封信立即就买了船票前往武汉。我们不知道Y住在哪,只是模糊知道他的专业,一路问询最后在球场找到了正在打球的Y。Y见了我们高兴得不行,几天陪着到处玩耍,管吃喝管管睡。不小心花去了半年生活费。

【我和我哥】


最后一天,我们要告别,那封信才珊珊迟来。

两位死党后来都去了上海。每次去出差,我们都要聚在一起畅饮不醉不归。前几个月我们喝酒,我说起要写公众号的事情,死党自是全力支持。前几日翻看微博,原来Y也开始开始了写作。几篇读下来我在床上笑出了声,他的文字功夫居然也如此了得。突然间,又想起了Y当年给我考试偷看的事情了。





加班回家车上听罗永浩说他哥的段子,突然默默地想起我哥来。当年我们哥俩的情况也是差不多,十几年都在厮打中度过。白天不用说,睡一个房间的时候半夜里都要在被窝里互踹,把好端端的床板弄塌、被套扯裂。后来我妈直接在我们房间门后放了一根擀面杖,半夜听见闹腾进来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揍,打完等我妈出去后我们俩一边疼的龇牙咧嘴一边捂着被子发出笑声,用我妈的话说就一个字贱。

小的时候因为体格差异,跟我哥打架一直没赢过,心酸无比。后来个子逐年赶上,渐渐地互有胜负。我哥毕竟大些,下手多少还有分寸。而我比较冲动,急眼了收不住。有一次他惹毛我,我拿了把裁纸刀一刀扎在他腿上,血一下子冒了出来。我傻眼了,生怕他跟爸妈告状。我哥反而安静下来,默默把小刀拔下来,取了些四特酒倒在伤口上,另外从被子角里掏了一把棉花包好伤口,最后还不忘用盐粒搓洗干净长裤上的血渍。晚上我妈逼问他裤子为啥破了他说摔跤摔的,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别看我俩在家打的天翻地覆,但对外还是团结一致的。记得以前家里隔壁林业局大院里有个篮球场,暑假里我俩常带着起了毛的篮球趁下午没人的时候去打,到傍晚阴凉了局里干部子弟也要打,我们哥俩总是自觉给人家腾场地。那天有个黑胖子嫌我哥走得慢上去就给了我哥一脚,我哥疼地蹲在地上,球也被踢飞了。我顿时血往上涌,正好旁边有段锈浊不堪的铁栏杆,我上去拗了一根带尖头的下来,一声不吭走近那胖子对准后腰就捅了过去,胖子身上有汗很滑,尖头差着毫厘在他肚子上擦过去留下一道血痕。胖子吓傻了撒腿就跑,我在后面不懈地追,我哥也吓坏了,篮球都不要了,拼命拦住红了眼睛的我拖着回家了。

相对于我的这种鲁莽,我哥永远是稳住局面并帮我收拾残局的人,他甚至救过我的命。初中的时候我经常偷着去野泳,甚至还拉着我哥去,但他胆小死活不敢下水。有一次下过雨后我俩去河边,没注意河水已涨了不少。我下水后突然感觉脚下沙子一松,人就沉下去了,我拼尽全力扑腾已经无济于事,只能随波逐流。我哥慌了,在河滩上抓了根长树枝沿着河岸疯狂地追,终于在一处比较狭窄的地方把树枝抛给了我,把已经意识迷糊的我拉上岸。我俩瘫在河滩上半天都站不起来。晚上洗澡时我发现我哥的双腿已经被荆棘划得稀烂。那天睡到后半夜我突然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哭出声来,那是一种滞后的害怕。之后很多天我都有一种错觉,甚至会去日光下看看影子。我害怕那不是我,真的我已经淹没在河流之中。

跟我一样,我哥这辈子也同样多灾多难。2001年临近年关时我在学校突然接到爸妈电话,简单地说我哥受了重伤。我完全不清楚情况,但放下电话时突然手脚发麻不能握笔,不知道是不是骨肉同胞间的心电感应。冒着风雪赶回抚州时看到他脸色蜡黄躺在病房,半个身体都包在石膏里,等待后面一系列的手术。那时《知音》这种杂志上经常有捐肾什么的故事,我在回去的火车上就考虑过这事,心想万一需要完全不在话下。那时我们全家最冷静的是我嫂子,她是学医的,比我们谁都清楚。我哥出事后她指挥若定,言笑如常,甚至手术时都亲自上阵,但我妈却撞见她躲在病房楼梯间偷偷地哭。他们是当年10月份刚结的婚。家里贴的红喜字都还没撕掉,我哥后来醒来跟她谈过离婚的事,但她坚决不同意。元宵节我被爸妈赶回了学校,听人说汉口的归元寺很灵,立马跑去磕了很多个头。也是神奇,第二天爸妈来电话说我哥手脚有了反应,我当时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现在20年过去了,除了身体里留存的钢钉,一切如常。

工作之后天各一方,我跟我哥自然就没有了交集。逢年过节回家也只是坐在一起吃上两三顿饭而已,偶尔我哥也会开车带我去抚州犄角旮旯好吃的家乡馆子过过瘾。出于男人间的矜持,我们平时也不怎么微信,只有买房,小孩上学,换工作之类的大事会互相通报一下,尴尬时也互相借个钱什么的。他从事的是政法行当,慢慢地也养出一身坏毛病,烟不离手,酒也爱喝。家里不让他抽,就一个人偷偷着在楼梯间抽烟,额头上的皱纹也多了起来。值得高兴的是女儿很争气,没怎么操心就考上了不错的大学,平时父女俩在朋友圈互称帅哥美女,腻歪得不行,让我这个被家里犯中二病的混小子屏蔽朋友圈多年的人羡慕不已。

本以为就平行线一般的生活,去年却意外因为我的生病又有了重叠。我生平没有住过院,感觉受尽折磨,因为医生这职业实在太忙,脾气自带暴躁,甚至有时候红包也不能完全解决问题。我哥说托了他一个曾经在仁济工作过的同学帮忙找找关系。我起初也没有在意,后来有一天,负责我的住院医生突然客气起来,还提前帮我拔管拆线,豪爽拍了拍说放心有什么尽管说,我们都是老唐一个科室的兄弟。我突然想起来谁是老唐! 他是我哥死党,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每天穿着花衬衫烫着卷发,跟我哥两个勾肩搭背的从大街上路过,受我妈委托我会偷偷侦查他俩的情况并回家汇报。所以老唐每次看见我都会奔过来扭我的耳朵。现在想来,冥冥中似乎就是有这么一种毫不相干但神奇的缘份,在帮助我。

在上海经常能看到一些电视调解节目,兄弟姐妹为了房产利益争吵到面红耳赤。我似乎永远想象不出跟我哥争吵翻脸是个什么状况,似乎只有过直接干架没有争吵。记得多年之前的一个晚上,我哥考上大学后认真收拾东西,很豪气把他的一些心爱之物也一并送给我,语重心长的对我说:“我要出去闯世界了,这间房间留给你一个人用了,你要懂事照顾好爸妈”。我当时只是单纯觉得高兴,因为终于没人跟我抢东西了,但他走后我却突然发现一个人的生活似乎一点意思都没有。

世事到底没能如他的豪言,兜兜转转大学毕业后最终回去的还是他,而我却渐渐远离了故乡和那幢房子。今年五月我抽空重新回了一趟以前住过的小县城,在以前住过的小楼前停留。小楼年久失修,爬满藤蔓,不知有没有人住。正是吃午饭的时分,一群小学生吵吵闹闹地走在放学回家路上,那一瞬间。我仿佛穿越时光,看见我和我哥的影子,矮小瘦弱的模样,背着书包,一路厮打,一前一后拐弯上楼推开那扇门,拿卷子给爸妈签名,吃他们做好的午饭。




2021记录生活第195篇。广州老朱,移动互联网出海创业。关注健康事业,业余喝酒唱歌弹琴。欢迎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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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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