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冬，那些事

北京的老胡同

作者 马占顺

现在许多人都在抱怨着，嚷嚷着：过年没劲，都没有什么年味了。

是啊，自己动手的年代过去了，哪还有什么年味啊。我要说的年味可是冬天的味道，是动手的味道啊。

现在的冬天多爽快啊！

到了供暖的日子不用着急，市政的暖气一给楼房里就暖和如春了；下了班到家煤气一开，甚至外卖一叫饭菜就到口了；要是想采购了提着兜子上街，用不着排队随意挑选着自己的最爱；要是想养生了煲锅高汤。这日子过得爽爽的，还有什么咀嚼的味道啊？所以冬天的味道、铭记在心中的年味就渐渐地没有了。

当然我感觉这些年的冬天，好像也不是记忆中的冬天了！少风，暖冬可是常态化了。我曾经用过的“羊剪绒”不戴了，拉毛大围脖扔掉了，大头皮鞋不穿了，大棉手套早就不见了。

小时候冬天冷，家里大玻璃的窗户上老是镶着各式各样的冰冻窗花，感到美丽极了；雪后化雪的冰柱子一条子一条子的冻挂在屋檐下，看着就冷；家家生炉子那铁皮烟囱流出的“烟油子”冻在地上一个冰坨一个冰坨的，就如钟乳石一天天在长高。

——那时候，还没入冬呢，就得急着准备冬天里的取暖煤。每周一个可怜巴巴的星期天被安排满满的，早晨起床后到油坊胡同的煤铺去排队登记买煤。啊，赶到煤铺一看，这队伍都如大蟒蛇一样长了。交钱登记了还得等着运煤工往家里送煤啊，那个时候又都没有手机，谁知道哪天送来煤才是个准点啊，这是一件不大不小的心事吧。

北京的老胡同

——让我记忆最深的就是：刚进入十一月份，冬贮大白菜还没有上市呢，着急的温度就已经跌破了冰点，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趴在地上老是不肯起来一样。人们戴着大棉帽子、穿着棉猴大衣和棉鞋在寒风中焦急的等待着大白菜车的到来。那是一年一季中最让我刻苦铭心的事，因为家里买大白菜排队的事我承担的最多。

最担心的还有买到的大白菜别冻了，因为冻了的大白菜不久就会烂，不能贮存过冬。我小的时候冬天哪像现在这样，市场上都有与其它几个季节相媲美的新鲜蔬菜啊。那个年代一个家庭就靠着大白菜度过整个冬季呢！

——冬天里再一个累心的任务就是院子里自来水管道的“回水”。

上了年纪的人们或是胡同蜗居里住过的百姓们，哪个不知道冬天夜里的温度达到零下三至四度的时候，院里公用的自来水水管就该“回水”了？“回水”的装置就是把埋在地里水管的一截，在围着露出来的这水管边上，砌上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竖井，在井底下把横着的水管装上一个阀门和一个出水的龙头。

因为冬天气温刚刚接近零度时，自来水管里的水流动的还不至于把水管冻裂。要是温度再往下走，就必须“回水”了。这“回水”说俗了就是把这干井里的自来水阀门关上，打开下面的另一个水龙头，把露在外面竖着的管道里的水放完。

这活儿累吗？说起来不累，但得惦记着啊。在寒冷的冬天如果头天晚上要是忘记了“回水”，第二天早上自来水龙头肯定会被冻裂了。不但没有水用，就是找到当时的房管所来换新的，也得等着天气稍微暖和些干活的工人才来，关键是大家都不方便了。

大院里住的户数多，就得家家户户轮着来。

——还有一件事就是院里公用厕所生炉子。

居住在胡同里的老北京都知道，平房院子里有厕所的不多，大都是到胡同里上公共厕所。

因我们的院子很大，又是宿舍，为方便大家就设有男女厕所。早些时候院子里的厕所，用的是挂在墙上的白瓷拉绳的冲水箱。

那会儿的平房里不可能有暖气啊。到了冬天，人们担心的就怕夜里刮着大西北风，厕所里的水管和水箱冻了。怎么办？必须要给厕所生上火炉子保暖才行。可厕所还是分男女，就得分别生炉子才行。今晚轮到手下利索的这户人家儿，不管是小伙儿、大婶或是大爷、大妈，他们三下五除二的就把炉子里的黑煤球点着了；要是个轮着个 “生瓜蛋子”干起活来，那可是闹得满院子乌烟瘴气的，好像满院子的人都生怕不知道是他（她）在干活，俩小时一眨眼就过去了，都不见炉子里的火苗窜起来。

您看这又是冬天里的一件麻烦事吧。

以上说了买取暖煤、买过冬的大白菜，自来水“回水”和厕所生炉子等冬天干的事，还没有说咱自己家里搪炉子、按烟囱、糊窗户缝、按烟斗呢，这哪一件事不需要花费功夫、不需要惦记啊？要知道这可都是休息时间来完成的。

那时候整日的忙忙碌碌，生活的充实和内容的丰富，让我回想起多少年前的年味都是从入冬就开始了，您说那时的年味怎么能不浓厚呢？

2020年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