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侵受害者回忆录：食物救了我，500多斤的身体让我有安全感

性侵案，从未远离大众的视线。

吴亦凡强奸案、阿里职场性侵案，主持人钱枫、田源被曝光性侵女孩……

当女孩们站出来后，随之而来，是千万人对“不完美受害者”的荡妇羞辱。当女性没能逃过加害，那女性本身就应该自我反省——

你怎么没有当场制止？你当时怎么不拒绝？你干嘛穿得这么露？你怎么当时不举报？你难道不是自己不检点？你一个荡妇，还敢怪人骚扰、毁人清誉？

他们可以把举报者逼到角落，直到她们“自形惭秽、理屈词穷”。而性加害一直有生存空间，也正是因为男权结构可以轻易裹挟舆论，让女人不敢出声。

今天，路上读书甄选几本书，让这些女性勇敢发声。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你是经历过核爆的人

在高雄长大的房思琪曾经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孩，然而她的人生在13岁这年彻底改写。

住在楼下的语文老师李国华借着补习作文的名义对房思琪实施了残忍的性侵。在漫长的五年里，思琪一直生活在李国华的阴影里，默默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2017年的时候，林奕含出版这部小说后，在社会引发了大量儿童性侵和家庭暴力的讨论。然而，也在这一年，这位长期饱受抑郁症折磨的女作家选择了自杀，结束了她26岁痛苦的生命。
在林奕含事件，我们不得不提起另一个人，他就是林奕含曾经的补习老师陈国星。林奕含在她的学生时代，曾经长期遭受陈国星的性侵，但是这桩可怕的犯罪，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没有得到正义的审判。

这些原因包括：林奕含的亲人并不愿出面将这件事情闹上法庭，成为社会舆论的中心；这件事情发生的年代实在太过久远，很多决定性的证据早已无迹可寻；在周围人的证词里，林奕含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性侵这件事情只字不提，反而在情感上对这位补习老师产生了依恋的情愫……

以上种种情况，加上其他各种原因，最终导致对陈国星的指控始终不能立案。

在这里，“爱”成了林奕含事件中，一个非常特异的话题。

“我必须写下来，墨水会稀释我的感觉，否则我会发疯的。我下楼拿作文给李老师改。他掏出来，我被逼到涂在墙上。老师说了九个字：不行的话，嘴巴可以吧。我说了五个字：不行，我不会。他就塞了进来。那感觉，像溺水。可以说话以后，我对老师说：对不起。”
“他说：这是老师爱你的方式，你懂吗？”

“你那么美，但不可能属于全部的人，那只好属于我了。”
“这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能做的最极致的事情，你不可以生我的气。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气才走到这一步。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小天使。”
“你可以责备我做得太过。但是你能责备我的爱吗？你能责备自己的美吗？”
思琪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告诉自己要爱李老师，只有这样，发生的一切才是合理的，她的痛苦才能减轻。

房思琪曾经问妈妈“为什么我们家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的时候，妈妈居然很诧异地对思琪说：“什么是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的。”

这是一种植根在我们文化深处的惯性，性是一件隐晦的事情，不可以公开，也不可以讨论。在缺乏性教育的社会里，女性作为性关系里的受害者，更容易成为被污名化的对象。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很显然成了李国华最趁手的武器，一个女生被强暴了，全社会都会说这是她的错，她脏了，她不干净了，最后连她自己都会觉得这是她的错。罪恶感会让这个女生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作家冯唐曾经这样评价房思琪的故事，他说，“这本小说，不仅是汉语文学中稀有的由女性作家书写的性暴力故事，而且是稀有的直面人性之迷乱的故事，划开肌肤，展现血肉，痛彻心扉。”

林奕含在本书的后序中曾写到：

文学是最徒劳的，且是滑稽的徒劳。写这么多，我不能拯救任何人，甚至不能拯救自己。这么多年，我写这么多，我还不如拿把刀冲进去杀了他。真的。

这是一次绝望的书写，这场以书写来自我救赎的努力最终以林奕含的自杀而宣告失败。

《黑箱：日本之耻》：沉默，是对犯罪的容忍

表达，是一个记者的职责。沉默，是对犯罪的容忍。对细小的声音，侧耳倾听；对巨大的声音，保持质疑。

强奸，是对一个人灵魂的杀戮。尽管如此，灵魂依旧一点一滴地痊愈，只要活着，就能慢慢地找回自己。

伊藤诗织、山口敬之

2015年4月3日，25岁的伊藤诗织被48岁的山口敬之性侵。一个是刚毕业的女大学生，一个是日本TBS电视台驻华盛顿分局的局长，后来更是成为首相安倍晋三的御用传记记者。地位和力量的悬殊，似乎早就预定了这场性侵案的结局。

一位从小充满独立意识的自由女性，靠自己的努力学习和生活，在记者的事业即将开始的时候，却被一场暴行改变了人生。选择报警已是不易，可悲的是，司法并没有给与受害人应有的公正，却使其遭受了二次甚至更多次的伤害。

如果说性侵现场就像一个“黑箱”，是个难以探知的私密空间；那么形如“二次强奸”的调查取证、被紧急叫停的逮捕令、不起诉的判决、被驳回的上诉申请，暴露出来的则是调查机构与司法体系中更为巨大的“黑箱”。

值得庆幸的是，伊藤诗织没有被击退，反而越挫越勇。2019年12月，在四年的抗争以后，她终于迎来了正义。东京地方法院明确承认，山口敬之明知伊藤诗织处于酩酊大醉状态，没有征得伊藤诗织的同意就强行发生了性行为，构成强奸罪。

虽然伊藤诗织遭受的伤害已无法弥补，但她的抗争掀起了日本Me too运动热潮，撼动了日本110年都不曾修改的《强奸法》。

她的故事，也被BBC拍摄成了纪录片《日本之耻》，激励了千千万万的女性。

《饥饿：我的身体回忆录》

性侵幸存者的回忆录：食物救了我，500多斤的身体让我有安全感

一位在12岁曾受到强暴的女作家，写下了自己这段灰暗的心路历程。

在书中，作者写道：

你不知道我的人生是分裂成两部分的。不是整齐的分裂，而是撕裂。你不知道我人生的“之前”与“之后”：在我变胖之前，在我变胖之后；在我被强暴之前，在我被强暴之后。

对我做这件事的，是一个我在12岁时自以为深爱着的男孩。他在他的兄弟面前强暴了我，然后他的兄弟们轮流强暴了我。从那一刻起，我的世界分裂了。

在我被强暴的夏天，我们跟随父亲搬到了另一个州。那里没有人知道小木屋的事，但树林里的那个噩梦每天都在纠缠我。我假装自己还是个乖巧的孩子，可这种假装让我疲倦。转眼之间，我的家庭、我的信仰、包括我自己，我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东西，都被抽走了。

于是我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食物。食物救了我，为我提供最直接的救赎。当我得不到安慰的时候，食物可以安慰我，给我方便而短暂的快乐。

可我还想要更多的安慰，我需要更多的食物。我的饥饿是个填不满的黑洞，因为我想要无穷无尽的安慰。渐渐地我发胖了，我的身体像一只巨艇那样大，可我反倒觉得安全了。

因为巨大的身体是一种保护，替我和他人划清界限。因为它上面好像刻着无形的几个字：别靠近我。

这身体是我的堡垒，同时也是我的牢笼。为了停止12岁以后在我身上无限增长的破碎感，我亲手打造了这座牢笼。

肥胖让它失去空间，无法将这硕大身体挤进为普通人设计的飞机座位、餐馆座位、电影院座位，在踏上登机口的那一刻便遭受众人嫌弃的目光，因为没人想和你坐在一起。

我的身体越大，我的世界便越小。

瘦是一种无形的社会资本。社会在用一万种方式告诉你：你应该憎恨你巨大的身体，为它感到可耻。

谁不感到可耻？我无数次为自己的软弱、为无法控制自己而可耻，为无法做一个正常女人而可耻，而每个人看你的目光、议论你的方式都在加重这种无孔不入的羞耻感——它伴随了我二十余年。

我有什么理由毁灭自己？

如今我已经40多岁，直到这个年纪，我才开始真正接纳自己。我依然是肥胖症患者，但我开始欣赏自己，一个善良、幽默、浪漫、疯狂的怪胎。

年纪渐大之后，我不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如果要归纳我的前半生，很简单：我是性侵幸存者，得了贪食症，成了一个自暴自弃的超级病态肥胖症患者。但我自己的版本却是这样：我渴望爱与陪伴，可我成了受害者，于是渴望更多——我感到饥饿，我不知道如何战胜它。

我越发感到人生是对欲望的一场追逐。我们感到饥饿，不停地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抓住一些东西。我们是怎样盲目地追逐欲望啊。

但欲望不一定是洪水猛兽，自我厌弃才是。我尚未痊愈，但我相信痊愈的那一天终会到来。

编辑|凉山

排版|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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