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写的论语》之卫灵公第十五15.8

15.8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孔子的概念里，生命重要，但生命之上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是谓“仁”，为了成就“仁”，可以“杀身”去牺牲。

　　邢昺说：此章言志善之士，仁爱之人，无求生而害仁。若身死而后成仁，则志士仁人不爱其身，有杀其身以成其仁者也。若伯夷、叔齐及比干是也。

　　朱熹说：志士，有志之士。仁人，则成德之人也。理当死而求生，则于其心有不安矣，是害其心之德也。当死而死，则心安而德全矣。

　　程颐说：实理得之于心自别。实理者，实见得是，实见得非也。古人有捐躯陨命者，若不实见得，恶能如此？须是实见得生不重于义，生不安于死也。故有杀身以成仁者，只是成就一个是而已。

　　中国文化不乏“杀身成仁”的好传统。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饿死首阳山，“自杀成仁”。在二位“清贤之士”心中，以臣弑主就是不仁，虽然帝辛（谥纣，商纣王）昏庸暴虐，但作为商子民的姬发（谥武，周武王）再有理由也不应该“以下犯上”暴力夺权，所以宁愿饿死也不吃来之“不仁”的周粟。比干呢，作为帝辛（纣王）的叔叔，对侄子暴虐荒淫不满，不明哲保身，却秉承：“主过不谏非忠也，畏死不言非勇也，过则谏不用则死，忠之至也”。于是至摘星楼强谏三日不去。帝辛问叔叔“何以自恃”～凭什么胆子这么大，比干说：“恃善行仁义，所以自恃”。帝辛丧心病狂：“吾闻圣人心有七窍，信有诸乎？”于是杀叔叔比干，并剖视其心。

　　孔子生前的历史，自然是孔子熟知的历史，应该说除此之外，孔子所知的“杀身成仁”历史故事定有不少，已经成为“志士仁人”的一种“文化”自觉。孔子的弟子子路也算得上“杀身成仁”，秉承“食其者，不避其难”之“仁”，结缨正冠而死。

　　孔子之后的中国历史上，也不乏“杀身成仁”的故事。

　　举个大家熟知的例子，南宋文天祥（1236年－1283年），被元俘虏，致死不降。并写下“成仁”的壮丽诗篇：

　　《过零丁洋》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绝命词》

　　孔曰成仁，

　　孟曰取义，

　　唯其义尽，

　　所以仁至。

　　读圣贤书，

　　所学何事？

　　而今而后，

　　庶几无愧。

　　《正气歌》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

　　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

　　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

　　嗟予遘阳九，隶也实不力。

　　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

　　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

　　阴房阒鬼火，春院闭天黑。

　　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

　　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

　　如此再寒暑，百疠自辟易。

　　嗟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

　　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

　　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

　　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

　　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

　　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中国在生命之上有“仁”，可“杀身成仁”，外国人也不含糊，生命之上有“爱情”，“爱情”之上有“自由”，为爱情和自由可以抛弃生命。匈牙利的爱国诗人裴多菲（1823年-1849年），诗作《自由与爱情》，我国诗人殷夫翻译过来的：“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殷夫把此诗译成五言，给“中国化”了，对原诗的面貌作了较大改动。后来，翻译家孙用曾对其重重译：“自由，爱情！我要的就是这两样。为了爱情，我牺牲我的生命；为了自由，我又将爱情牺牲。”翻译家兴万生，曾翻译出版《裴多菲抒情诗选》，又作了如下的诠释：“自由与爱情！我都为之倾心。为了爱情，我宁愿牺牲生命，为了自由，我宁愿牺牲爱情。”

　　可见，古往今来，古今中外，在人的生命的文化认知上从来就不浅显，有时很深刻。生命诚然可贵，但生命之后、生命之上，还有更可贵的精神，有人说那是志士之“仁”，有人说那是天下大“道”，有人说那是人间的真“爱”，有人说那是心灵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