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写给谁》之孝文帝本纪第十(上)

为了便于边读边解读,《史记》原文,前➕“【原】”,解读文前➕“【释】”,以示区分。

  《史记》中十二本纪,三十世家,七十二列传。为啥先读孝文帝呢?因为个人觉得孝文帝太与众不同,从被“臣选”即位,到二十三年施政,再到濒死前的遗嘱,都闪烁着人性温暖的光芒。是什么样的温暖呢?让我们通过阅读来感受一下。

  【原】孝文皇帝,高祖中子也。高祖十一年春,已破陈豨军,定代地,立为代王,都中都。太后薄氏子。即位十七年,高后八年七月,高后崩。九月,诸吕吕产等欲为乱,以危刘氏,大臣共诛之,谋召立代王,事在《吕后》语中。

  【释】汉孝文帝,姓刘名恒,是汉高祖刘邦的八个儿子之一,排行老四,所以称“中子也”,当然,老五也能称中子,那老三能不能称中子呢?我觉得答案取决于乌龟的屁股朝向~如何规定。“孝文”是谥号,《谥法》里议定“五宗安之曰孝,慈惠爱亲曰孝,秉德不回曰孝,协时肇享曰孝”,“经纬天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学勤好问曰文,慈惠爱民曰文,悯民惠礼曰文,赐民爵位曰文”,那么刘恒为何被谥为“孝文”,他做了哪些贴近孝、文的事呢?答案在下文中。

  “高祖十一年春”是哪一年呢?辛亥革命后,我们向西方学习,以耶稣诞辰年为元年,开始换算各历史事件的公元纪年,据推算,“高祖十一年”大概也许可能差不多就是公元前196年,可以这么说,汉孝文帝执政时,西方人的“ GOD”~上帝还没诞生呢。

  “已破陈豨军”,陈豨是谁?他的军在哪?有多少人马?和刘邦有啥过节?咋被破的?被破后归宿为何?如果要考证清楚这一系列问题,估计又是一篇字数不菲的论文。所以往后类似非中心人物与事件,个人选择不去旁征博引、不去力争逐一探究还原历史,而是从逻辑出发,结合上下文等,推理猜测事情概况,差不多大概齐即可。

  “定代地,立为代王,都中都”,这个“代地”在哪里?如今山西忻州市有个“代县”,历史上叫过代州,是这里吗?查阅了一下文献,“中都”,据考证在今天山西省晋中市平遥县,距今天的“代县”以南大概280公里,汉代平遥县属于汾州,秦代时属于太原郡。也就是说,“破陈豨军”,平定了如今太原周边的“代地”,刘恒被封为“代王”,都城在平遥县附近。至于今之平遥和古之平遥是不是同一个平遥,按说还需考证,这就费劲了。所以往后涉及《史记》地名的,也不一一具体考证在今天何地了,有个大概的地理方位即可。

  “太后薄氏子”,刘恒的母亲姓薄,是刘邦众老婆们中的一个,当时不止皇上,官员百姓也可一夫多娶,只要你养得活,不违宪,没毛病。代王刘恒的母亲娘家人不是人丁兴旺的望族,刘恒就一个亲舅舅薄昭,刘恒的夫人的娘家也不是男丁兴旺的家族,所以代王周围没有一大帮子虎视眈眈的舅舅们、小舅子们、外甥们,这也是代王被“推举”为继任皇帝的主要原因之一。

  “即位十七年,高后八年七月,高后崩。九月,诸吕吕产等欲为乱,以危刘氏,大臣共诛之,谋召立代王,事在《吕后》语中。”这里的“即位十七年”,应该是指刘恒做代王的第十七个年头。“高后八年七月”,刘邦的首席夫人吕雉,在汉高祖刘邦死后,被称为“高后”,实际掌握了皇权,先后扶植了两任刘姓名义“小皇帝”,加封了三个吕姓的王,不少吕姓的娘家人都得以高官厚禄,权倾一时。在高后掌权八年零七个月时,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挂了,以吕雉的侄子吕产为头目的“诸吕”欲继承“高后”遗志,继续控制皇权“为乱”,危及刘姓统治。于是乎,一些握有权柄的老臣们合谋“诛”杀了“诸吕”,然后热议立谁当新皇帝,候选人是刘邦的兄弟、儿子、孙子们等嫡系“刘氏”。代王刘恒从中脱颖而出,被“选拔”为皇上,这段“臣选皇上”的故事详细记载在《史记.吕太后本纪》中,等咱们读到吕太后本纪时再细解说。

  【原】丞相陈平、太尉周勃等使人迎代王。代王问左右郎中令张武等。张武等议曰:“汉大臣皆故高帝时大将,习兵,多谋诈,此其属意非止此也,特畏高帝、吕太后威耳。今已诛诸吕,新啑血京师,此以迎大王为名,实不可信。愿大王称疾毋往,以观其变。”中尉宋昌进曰:“群臣之议皆非也,夫秦失其政,诸侯豪杰并起,人人自以为得之者以万数,然卒践天子之位者,刘氏也,天下绝望,一矣。高帝封王子弟,地犬牙相制,此所谓盘石之宗也,天下服其强,二矣。汉兴,除秦苟政,约法令,施德惠,人人自安,难动摇,三矣。夫以吕太后之严,立诸吕为三王,擅权专制,然而太尉以一节入北军,一呼士皆左袒,为刘氏,叛诸吕,卒以灭之。此乃天授,非人力也。今大臣虽欲为变,百姓弗为使,其党宁能专一邪?方今内有朱虚、东牟之亲,外畏吴、楚、淮南、琅邪、齐、代之强。方今高帝子独淮南王与大王,大王又长,贤圣仁孝,闻于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代王报太后计之,犹与未定。卜之龟,卦兆得大横。占曰:“大横庚庚,余为天王,夏启以光。”代王曰:“寡人固己为王矣,又何王?”卜人曰:“所谓天王者乃天子。”于是,代王乃遣太后弟薄昭往见绛侯,绛侯等具为昭言所以迎立王意。薄昭还报曰:“信矣,毋可疑者。”代王乃笑谓宋昌曰:“果如公言。”乃命宋昌参乘,张武等六人乘传诣长安。至高陵休止,而使宋昌先驰之长安观变。

  【释】“选”好了皇上,须要接皇上进京坐上龙椅才行。于是,“丞相陈平、太尉周勃等使人迎代王”。丞相一般被认为是最高行政长官,太尉一般被认为是最高军事长官,为啥说“一般”呢?因为这个官职设置和职权赋予,全在皇权那儿,有的有名无实,有的有实无名,不要太当回事儿,所以说“一般”。往后遇到类似官职,也不具体考证到底是多大的官了,具体分管啥领域,挣多少薪酬,待遇怎么样,或者相当于现在啥职位,一律不探究,只要知道谁是“现管”即可。陈平、周勃是实权人物,“使”人去代地中都~平遥古城接代王到长安登天子位。为啥两位权臣不亲自去迎接呢?是规矩,还是有所顾虑,其中缘由可以考据或者编撰离奇故事。

  “代王问左右郎中令张武等”,代王听到自己“当选”皇帝的消息,并没有喜出望外,一下子鼻汀泡喷出多远去,而是比较忐忑,不知福祸凶吉,于是征求属下意见。郎中令之一的张武属于谨慎保守派,认为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不要不假思索往嘴里放,提防中了毒。他认为:以陈平、周勃、灌婴为代表的一批老臣,都是曾经跟随高皇帝刘邦身经百战的将领,善于兵法,精于谋略,诡诈多端,之所以使人迎代王进京城,并非他们的本意,只不过忌惮已故的高皇帝和吕太后余威,迫于舆论压力,尚不敢自立为王,于是做个姿态。就在不久前,这些老臣们合谋,对吕太后的兄弟子侄等“诸吕”实施清算,京师里发生了“喋血”杀戮,随后派人来迎接代王进京践天子位,不可轻信。希望代王谎称身体有恙,肠胃不舒服也可,腿脚不灵便也罢,或是痔疮犯了坐龙椅屁股要疼,反正不要前往,观察时局的变化,再做定夺。

  与郎中令张武不同,中尉宋昌则属于积极进取派,认为以张武为代表的群臣对局势的分析不对,代王应该顺应天时进京登基。并陈述了三条重要理由:一是秦始皇施苛政,秦二世横征暴敛,失尽民心,以陈涉、吴广为先驱,高祖刘邦、项羽等诸侯豪杰并起反秦,当时参与反秦并认为可以取秦而代之的人,数以万计,然而大浪淘沙,最终坐上天子宝座的,还是高祖刘邦,天下其他豪杰诸侯,只能望洋兴叹、自愧弗如,不再对自己能取刘氏而代之抱有任何希望。二是汉高祖刘邦把自己的兄弟子侄分封到天下各地为王,各诸侯国之间地理、地势犬牙交互,军事上相互照应,坚如磐石,天下豪杰、子民都敬畏其强大、强盛而服从其命令。三是自高祖建立汉以来,改革秦时的苟政,“约法三章”订立适应民情的法令,对百姓施予恩惠,人人都各得其所,安于职守,凝聚在一起的民心很难被动摇。有这三点做基石,即使在高祖驾崩后,吕太后独揽大权,倚靠权势威严,处心积虑布局,大肆加封吕氏,实施专制。但是当吕太后刚一“崩”,太尉周勃就凭借着威望拿着传令的符节进入保卫皇宫的北军,一声令下,所有战士就把左衣服袖子一撸,左膀子露出来,为了刘氏的江山,反抗诸吕并剿灭之。宋昌认为:兴刘灭吕,这是天意,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就算像张武所猜测的那样,有些权臣想变革自立为王,天下百姓也不会听其使唤的,即使组成党羽又能怎么样呢?如今,京师内有朱虚侯、东牟侯这些皇族亲信握有实权,外面还有吴、楚、淮南、琅邪、齐、代等刘氏为王的强国互相照应。谁敢轻举妄动?另外,在高祖的儿子中,尚健在只有淮南王与代王,而代王又年长,贤圣仁孝,天下皆知,所以京师重臣们审时度势,考虑到天下民心所向,决定要迎接代王进京师当皇帝,随请代王不要再有疑心和犹豫不决了。

  代王刘恒听了两种不同意见,自己不敢决断,于是报告给自己的母亲~薄太后,计议对策。一会儿觉得不去为妙,一会儿又觉得还是去了好,犹豫不定。于是用“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世”的“万年龟”来占卜。至于如何选取神龟,具体又如何占卜,神龟显相的各种结果如何解读,现在都已然不可知。刘恒到底应该不应该去当皇上,托付给了一只乌龟,乌龟压力山大。“卜之龟,卦兆得大横。占曰:“大横庚庚,余为天王,夏启以光”,看来神龟投了赞成票。面对占曰,刘恒还有疑惑,问实施占卜的人自己已经是王了,怎么卜得还是为王?占卜的人向代王道喜:“所谓天王者,乃天子”。代王刘恒还是不放心,派遣自己的舅舅薄昭往京师去见绛侯~太尉周勃,周勃详细向薄昭说明了立代王为天子的前因后果。薄昭回来向刘恒汇报说,让代王您当皇上的事情不是“逗你玩”,是确有其事。刘恒于是赞许宋昌说对了,奖励老宋茅台一箱,六瓶装!随后派宋昌打前哨,刘恒亲自带领张武等六人乘“宝马”车在后,奔驰向长安。到了离京师不远高陵这个地方,刘恒担心路上耽误这几天,京师里别再发生啥变故,随派宋昌先进入长安城探探路。

  【原】昌至渭桥,丞相以下皆迎。宋昌还报。代王驰至渭桥,群臣拜谒称臣。代王下车拜。太尉勃进曰:“愿请间言。”宋昌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不受私。”太尉乃跪上天子玺符。代王谢曰:“至代邸而议之。”遂驰入代邸。群臣从至。丞相陈平、太尉周勃、大将军陈武、御史大夫张苍、宗正刘郢、朱虚侯刘章、东牟侯刘兴居、典客刘揭皆再拜言曰:“子弘等皆非孝惠帝子,不当奉宗庙。臣谨请与阴安侯、列侯、顷王后与琅邪王、宗室、大臣、列侯、吏二千石议曰:‘大王高帝长子,宜为高帝嗣。’愿大王即天子位。”代王曰:“奉高帝宗庙,重事也。寡人不佞,不足以称宗庙。愿请楚王计宜者,寡人不敢当。”群臣皆伏固请。代王西乡让者三,南乡让者再。丞相平等皆曰:“臣伏计之,大王奉高帝宗庙最宜称,虽天下诸侯万民以为宜。臣等为宗庙社稷计,不敢忽。愿大王幸听臣等。臣谨奉天子玺符再拜上。”代王曰:“宗室将相王列侯以为莫宜寡人,寡人不敢辞。”遂即天子位。

  【释】宋昌前往渭桥探路,遇见丞相陈平及以下各阶官员组团前来迎接,宋昌调头一路小跑回来报告,引领代王等驾车至渭桥,群臣皆向代王称“臣”。代王下了宝马车还礼。太尉周勃对代王说:“臣想请您到旁边背人处,单独向您汇报一些事情。”宋昌听了,没给这位最高军事统帅面子,说:“如果太尉说的是公事,就当着大家面公开说;如果要说私事,这种场合,当王的不听受家长里短的私事。”周勃听了不知道高兴不高兴,反正跪下向代王献上了天子玉玺和传令用的符节,刘恒致谢,没敢就此收受天子玺符,说道:“大家一道进城到代王府邸详细商议哇。”刘恒在前,群臣跟随进了京城来到代邸。丞相陈平、太尉周勃、大将军陈武、御史大夫张苍、宗正刘郢、朱虚侯刘章、东牟侯刘兴居、典客刘揭等群臣一起向代王行礼,陈平代表发言说:“子弘等人都不是已故孝惠帝的亲生儿子,不具备奉祀宗庙的资格。臣等与阴安侯列侯、顷王后与琅邪王、宗室、大臣、列侯、俸禄二千石以上的各阶官员一起商议认为:‘大王您是高帝的长子,最适合作为高帝的继嗣。’愿大王您即天子之位。”代王刘恒推辞道:“侍奉高帝的宗庙,是天下重事。我德才浅薄,能力不足以侍奉宗庙。愿意请高帝的兄弟、我的叔叔~楚王刘交来担此重任,我实在不敢当啊。”群臣一起下跪伏地再次请代王上位。刘恒向西面的刘氏亲族礼让三次,向南面的亲戚礼让二次,表达意思是比自己恰当的人选有的是。(日本学者泷川资言所著《史记会注考证》引曰:盖代王入代邸,而汉廷群臣继至,王以宾主礼接之,故西乡。群臣劝进,王凡三让;群臣遂扶王正南面之位,王又让者再)。丞相陈平等一起说:“臣等商议,大王您是祀奉高帝宗庙最合适的人选,不但天下诸侯而且万民百姓也这么认为。臣等殚精竭虑、鞠躬尽瘁为刘氏宗庙社稷操劳,不敢疏忽大意。愿大王您能听取臣等意见,臣等谨奉上天子的玉玺和符节,再次请您收受。”代王说:“既然刘氏宗室、将、相、王、列侯都以为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来担此重任,我就不敢再推辞了。”于是刘恒登天子位。

  皇权继承一般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吕太后一死,群臣诛杀诸吕,商议皇上人选,为啥不优先高祖刘邦的弟弟楚王刘交呢?因为刘交的夫人强势,而且娘家人男丁兴旺、家族势力强大,大家忌惮再发生吕后干政、吕氏家族把持朝纲的事儿。于是乎,代王刘恒成了第一热门人选。不争不抢,也能当皇帝,汉孝文帝的运气放光芒。

  下面重点关注孝文帝如何履职皇帝的,所作所为如何成就了他自己个身后的“孝”和“文”。

  【原】群臣以礼次侍。乃使太仆婴与东牟侯兴居清宫,奉天子法驾,迎于代邸。皇帝即日夕入未央宫。乃夜拜宋昌为卫将军,镇抚南北军。以张武为郎中令,行殿中。还坐前殿。于是夜下诏书曰:“间者诸吕用事擅权,谋为大逆,欲以危刘氏宗庙,赖将、相、列侯、宗室、大臣诛之,皆伏其辜。朕初即位,其赦天下。赐民爵一级,女子百户牛酒,酺五日。

  【释】据推算,公元前179年,刘恒当上了皇帝,太卜灌婴等负责清理好皇宫,铲除诸吕留下来的痕迹,然后从代邸迎驾新皇帝进皇宫。一朝君一朝臣,刘恒把自己的心腹宋昌、张武安排要职执掌守护京师的兵权,侍奉其左右,并下诏书,大赦天下,赐予每户的家长上调一级爵位,股长升科长,科长升处长,处长升厅局长,以此类推;无夫无子的女人,每百户奖励牛一头,酒十石,一起分享;放开酒禁,可以聚餐饮酒五天,不限量,不罚款,不查酒驾,随便喝。(《史记会注考证》引颜师古注曰:“赐爵者,谓一家之长得之也。”百户牛酒:唐代司马贞《史记索隐》引《封禅书》注云:“百户牛一头,酒十石。”又引乐产云:“妇人无夫或无子不沾爵,故赐之也。”酺:命令特许的大聚饮。秦汉时,三人以上无故相聚饮酒,要罚金四两。)

  【原】孝文皇帝元年十月庚戍,徒立故琅邪王泽为燕王。

  辛亥,皇帝即阼,谒高庙。右丞相平徒为左丞相,太尉勃为右丞相,大将军灌婴为太尉。诸吕所夺齐楚故地,皆复与之。

  【释】孝文帝登基元年,把琅琊王刘泽封为燕王,看来燕地更富饶、更重要,属于提拔。按照规矩,这一年的辛亥日,要登阶前往供奉高祖的庙里,进行拜谒和祭祀,告慰故人。然后调整了一下官员官职,陈平从右丞相改封左丞相,周勃由太尉改封右丞相,灌婴由大将军提拔为太尉。并且把吕太后当政时期封给梁王吕产、赵王吕禄、燕王吕通等的土地,没收回来,重新做了分配。

  【原】壬子,遣车骑将军薄昭迎皇太后于代。皇帝曰:“吕产自置为相国,吕禄为上将军,擅矫遣灌将军婴将兵击齐,欲代刘氏,婴留荥阳弗击,与诸侯合谋以诛吕氏。吕产欲为不善,丞相陈平与太尉周勃谋夺吕产等军。朱虚侯刘章首先捕吕产等。太尉身率襄平侯通持节承诏入北军。典客刘揭身夺赵王吕禄印。益封太尉勃万户,赐金五千斤。丞相陈平、灌将军婴邑各三千户,金二千斤。朱虚侯刘章、襄平侯通、东牟侯刘兴居邑各二千户,金千斤。封典客揭为阳信侯,赐金千斤。”

  【释】孝文帝安顿好京城里的事,选择一个好日子~壬子日,派自己的舅舅~车骑将军薄昭,回代国迎接自己的母亲到京师居住。接着,文帝着手拨乱反正,表彰奖励有功之臣,说:“吕产(在吕太后死后)自封为相国,封吕禄为上将军,擅自假托皇帝发号诏令,派遣将军灌婴带领军队攻打齐国,企图以吕氏取代刘氏,而灌婴留驻在荥阳不发兵攻齐,并与诸侯共谋诛灭了吕氏。吕产图谋不轨,丞相陈平与太尉周勃谋划夺了吕产等人的兵权,朱虚侯刘章率先抓捕并诛杀了吕产等人。太尉周勃亲自率领襄平侯纪通持节奉诏进入北军。典客刘揭则夺了赵王吕禄的将军印。为了表彰这些有功之臣,特加封太尉周勃食邑一万户,赐黄金五千斤;加封丞相陈平、将军灌婴食邑各三千户,赐黄金二千斤;加封朱虚侯刘章、襄平侯纪通、东牟侯刘兴居食邑各二千户,赐黄金一千斤;封典客刘揭为阳信侯,赐黄金一千斤。”

  据不完全统计,文帝一下子豪掷了一万三千多斤黄金,还是很舍得的。当然,黄金纯度不一定有多高,黄铜可能占相当比例,但无论如何,作为一般等价物,都是硬通货啊!

  【原】十二月,上曰:“法者,治之正也,所以禁暴而率善人也。今犯法已论,而使毋罪之父母妻子同产坐之,及为收帑(通“孥”nú,妻子儿女),朕甚不取。其议之。”有司皆曰:“民不能自治,故为法以禁之。相坐坐收,所以累其心,使重犯法,所从来远矣。如故便。”上曰:“朕闻法正则民悫(què,忠厚,谨慎),罪当则民从。且夫牧民而导之善者,吏也。其既不能导,又以不正之法罪之,是反害于民为暴者也。何以禁之?朕未见其便,其孰计之。”有司皆曰:“陛下加大惠,德甚盛,非臣等所及也。请奉诏书,除收帑诸相坐律令。”

  【释】这段讲述了文帝废除“连坐”制的故事。从文帝和有司(设官分职,事各有专司,故称有司,这里是指司法官员)的对话看,文帝讲究个以理服人。

  文帝执政元年的十二月,有一天文帝和大臣们聊天,说:“所谓法,是治理天下的准绳和规范,立法的目的是来禁止暴行和暴力的,引导苍生百姓向善、从善。如今我所见闻,犯触法条的人已经治罪,得到惩罚,却还要使其没有共同犯法的父母、妻子、儿女一同连带受到惩罚,重则同死,轻则也要由自由之身沦为官宦的奴婢。朕认为这种做法很不合理,也不可取,希望你们议一议,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司法官员们面面相觑,不知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以为是考核自己的业务能力水平,于是异口同声说:“与知书达理的官员相比,老百姓读书甚少,大多愚昧无知,自己管治不好自己,所谓法,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划定禁区,违者要严厉惩戒。对于愚民,有时再苛刻的严刑峻法都杜绝不了他们的违法行为,所以创制出来亲属连坐制度,一人犯法,株连亲族,全家共罪,加大惩治力度,目的就是要让违法的人,心有顾忌,使其重视和敬畏法条,不敢轻易越雷池半步。这种连坐的做法由来已久,效果也不错,很受各级官员特别是老百姓欢迎,所以一直沿用至今。”

  文帝听了,不以为然,说:“朕听说的和你们所说的不同,我听说只要法令制定的合理合规顺应民心,则百姓就遵纪守法,久而久之养成奉公守法的良好习惯,即使犯了法,受到法办,也心悦诚服。自古以来,引导百姓积极向善,是为官的本职。如果为官一任,既不能引导子民从善如流,反而单方面倚靠不当的法令譬如连坐制等去严加惩罚违法之人,长此以往,这种做法会让子民对不公正的法令心生厌恶,对法令缺乏敬畏之情。恶法经常起到把良民逼成刁民、犯民的坏作用,怎么能起到有效预防和制止犯罪的作用呢?朕实在看不出连坐之法的好处,请你们再结合实际情况,好好研究一下,然后拿个一万字的报告给我。”

  司法官员一听要写报告,蝇头小楷一万字,一气呵成,还不能修改,不如赶紧表态,于是全跪倒在地,其声颂赞:“陛下所言甚是,能加大恩惠于万民,可见圣上爱民心切,品德高尚,臣等望尘莫及。请允许臣等按照您的旨意草拟诏书,废除子民犯罪后妻女收为女婢的法令,以及其他有关连坐等的不合理规定。另外恳请陛下您开恩,减免臣等一万字论文的家庭作业。”文帝欣然应允。

  【原】正月,有司言曰:“蚤(通‘早’)建太子,所以尊宗庙。请立太子。”上曰:“朕既不德,上帝神明未歆享(歆,《说文》:‘神食气’。歆享:祭祀时神灵享受祭品的香气),天下人民未有嗛(qiè,通‘慊’,满足)志。今纵不能博求天下贤圣有德之人而禅天下焉,而曰豫(通‘预’)建太子,是重吾不德也。谓天下何?其安之。”有司曰:“豫建太子,所以重宗庙社稷,不忘天下也。”上曰:“楚王,季父也,春秋高,阅天下之义理多矣,明于国家之大体。吴王于朕,兄也,惠仁以好德。淮南王,弟也,秉德以陪朕。岂为不豫哉!诸侯王宗室昆弟有功臣,多贤及有德义者,若举有德以陪朕之不能终,是社稷之灵,天下之福也。今不选举焉,而曰必子,人其以朕为忘贤有德者而专于子,非所以忧天下也。朕甚不取也。”有司皆固请曰:“古者殷周有国,治安皆千余岁,古之有天下者,莫长焉,用此道也。立嗣必子,所从来远矣。高帝亲率士大夫,始平天下,建诸侯,为帝者太祖。诸侯王及列侯始受国者皆亦为其国祖。子孙继嗣,世世弗绝,天下之大义也,故高帝设之以抚海内。今释宜建而更选于诸侯及宗室,非高帝之志也。更议不宜。子某(子某:指文帝的长子启,即后来的景帝。为了避讳,用“某”字代替“启”)最长,纯厚慈仁,请建以为太子。”上乃许之。因赐天下民当代父后者爵各一级。封将军薄昭为轵侯。

  【释】这段记述了文官劝立太子的事,官员和文帝各抒己见,进行了探讨,文帝最终采纳了官员建议,所立太子就是后来的汉景帝。

  文帝登基次年的正月,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凉风拂面,文帝心情不错,刚坐到办公室,喝了一口普洱,就有大臣就上奏说:“陛下圣明,请您及早考虑确立太子的事宜,这是承继刘氏江山、尊奉刘氏宗庙的必要举措,请圣上定夺。”

  文帝稍感意外,沉思了少许,说:“我品德不高、道德浅薄,上天和祖宗神明还没有欣然接受并享用我所供奉的祭品,黎民百姓对我的所作所为还没有给予认可和褒议。如今我还做不到像古圣先贤那样,广泛求访当今贤圣有德的人,进而把天下禅让托付给他,却一门心思着急确立太子,这是加重我的自私与无德啊。自陷于不仁不义,我将如何向祖宗和天下苍生交待呢?还是缓一缓,让朕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主管大臣进言:“未雨绸缪,预先确立太子,正是为了长治久安,正是尊奉宗庙社稷的具体体现,也是体恤天下百姓的具体举措。”

  文帝说:“楚王刘交是我的叔父,年岁高,经历丰富,见识广泛,知闻的道理多,深谙国家治理的方式方法。吴王刘濞(刘邦的侄子)是我的兄长,为人宽厚仁慈,美德传颂。淮南王刘长是我的弟弟,才德过人忠心辅佐于我。俗话说,得道多助,有这些亲族辅佐,这不就是做了最好的预先安排吗?在诸侯王、刘氏宗室及我的兄弟中,以及诸多有功的大臣,都是颇具治国理政才能和德义的人,如果推举这些有德之人来接替未必能坐多久帝位德才浅薄的我,将是江山社稷的幸运,天下百姓苍生的福音。现在不推举贤能之士,却一门心思要立太子,文武百官、黎民百姓就会认为我刘恒忘掉了根本,忽视贤能有德的人,只想着安排好自己的儿子,而不替天下百姓福址忧虑。我觉得这样做很不可取。”

  大臣们都是饱读经书、层层科考选拔上来的人,借鉴历史讲道理是他们的强项,于是跪倒一片,其中选了一位普通话最好的,代表大家发言:“遥想古代殷、周立国,享有天下并且太平安定都达一千多年,没有比它们更长久的王朝了,究其根本,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因为殷、周都采取了早立太子这个方法。承袭天子位的遵守的规矩必须是父亡子继,这个传统由来已久。当初,高帝呕心沥血,亲自率领众将士浴血奋战、平定天下,把天下分封给刘氏诸侯,成为刘氏江山的太祖。受封的诸侯王和列侯中,第一个接受封国封号的,也成为各自侯国的始祖。父死子继,子亡孙继,世世代代传承不断绝,这就是普天之下的大原则、大规则。所以高帝沿用并完善了这种制度来安定天下,颇得民心。现在如果抛开应当立为皇位接班人的太子,而从诸侯或宗室中另选他人,就违背了高帝的遗愿和本意。舍太子而谋议他人,是不符合历史传统和祖宗之法的。陛下的儿子中,刘启的年龄最长,为人又忠厚,颇有仁爱之心,臣等请陛下,早考虑立刘启为太子。”文帝思前想后,觉得也无不妥,于是慨然应允。为了普天同庆,特赐给全国百姓中应当继承父业的人每人上调一级爵位,加薪10%。并封自己的舅舅,将军薄昭为轵侯。也算是对母亲娘家人的一个交待。

  【原】三月,有司请立皇后。薄太后曰:“诸侯皆同姓,立太子母为皇后。”皇后姓窦氏。上为立后故,赐天下鳏寡孤独穷困及年八十已上孤儿九岁已下布帛米肉各有数。上从代来,初继位,施德惠天下,填抚诸侯四夷皆洽欢,乃循从代来功臣。上曰:“方大臣之诛诸吕迎朕,朕狐疑,皆止朕,唯中尉宋昌劝朕,朕以得保奉宗庙。已尊昌为卫将军,其封昌为壮武侯。诸从朕六人,官皆至九卿。”

  【释】这段记述册封窦太后的事,窦氏本是文帝之妾,此时文帝正妻已死,补缺。文帝还加封了以前做代王时追随自己的近臣。

  文帝登基次年的三月,大臣向皇帝建议应该封立新皇后。文帝拿不定主意,请示母亲,薄太后说:“一般而言,封立诸侯王都是与皇帝同姓的,封立太后都是太子的母亲,所以应当立当朝太子的母亲窦氏为皇后。”文帝于是从母命,加封了皇后,并赐给天下老而无妻的“鳏”夫、老而无夫的“寡”妇、幼而无父的“孤”儿、老而无子的“独”夫,以及年过八十的老人、不满九岁的儿童,每人若干布、帛、米、肉,普天同庆。

  自从文帝由代国进京登基以来,处心积虑对天下百姓施以德惠,安抚诸侯和各少数民族,上上下下都感受到了融洽欢快,并提拔重用从代国随同来京的功臣。文帝说:“想当初,朝廷大臣诛灭了诸吕迎接我入京师的时候,朕犹豫不定,代国的各位大臣们也都劝阻要谨慎不要妄动,只有中尉宋昌陈述利害,劝朕入京,朕才得以担负事奉宗庙的重任。之前已经提拔宋昌为卫将军,现在再加封升为壮武侯。另外随我一同从代国进京的六位大臣,都提拔为九卿的官阶。”

  【原】上曰:“列侯从高帝入蜀、汉中者六十八人皆益封各三百户,故吏二千石以上从高帝颍川守尊等十人食邑六百户,淮阳守申徒嘉等十人五百户,卫尉定等十人四百户。封淮南王舅父赵兼为周阳侯,齐王舅父驷钧为清郭侯。”秋,封故常山丞相蔡兼为樊侯。

  【释】这段记述文帝在重赏完从代国一直追随自己左右立有功勋的官员后,开始安抚其父高帝的老臣们,全都加官进爵做不到,但全部提高福利待遇还是能办到的,一个不落,皆大欢喜。还封了几个诸侯国刘姓王的舅舅为侯爵。看来,当时国库还是很厚实的。

  文帝说:“凡是当年追随高帝左右,辅佐高帝进入蜀郡和汉中的列侯六十八人,都再赐给三百户人口,增丁增税;原先俸禄在二千石粮以上,并曾经紧随高帝的颖川郡守刘尊等十人,每人增加食邑六百户;淮阳郡郡守申徒嘉等十人,每人食邑五百户;卫尉定等十人,每人增加食邑四百户。加封淮南王的舅父赵兼为周阳侯,加封齐王的舅父驷钧为清郭侯。”到了秋天,加封原常山国的丞相蔡兼为樊侯。

  【原】人或说右丞相曰:“君本诛诸吕,迎代王,今又矜其功,受上赏,处尊位,祸且及身。”右丞相勃乃谢病免罢,左丞相平专为丞相。

  【释】俗话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功高震主,灾祸临头。即使在二千多年前,能在朝廷混个文官武将的,没有几个不是熟读历史的,都明白历史这面镜子里印照出来的“故事规律”。

  面对时局变化,同朝为官的心腹对右丞相周勃说:“您诛杀诸吕,并迎接代王进京师登基天子位,今天论首功非您莫属,您受到当今圣上的重赏,身处右丞相的重位,有官爵、有名望,可以说在朝堂之上有一呼而百应的能力,伴君如伴虎,高处不胜寒,灾祸或许离您不远了。”周勃不是不懂事理的人,知道激流须要勇退的道理,于是去三甲医院开了个心绞痛的证明,向皇帝称病,申请提前退休。文帝御笔亲批,周勃告老还乡,回家抱孙子讲睡前好故事去了。陈平于是左右丞相一肩挑。

  【原】二年十月,丞相平卒,复以绛侯勃为丞相。上曰:“朕闻,古者诸侯建国千余(岁),各守其地,以时入贡,民不劳苦,上下欢欣,靡(无)有遗德(遗德,不道德。《汉书·文帝纪》“遗”作“违)。今列侯,多居长安,邑远,吏卒给输费苦,而列侯亦无由教驯其民。其令列侯之国,为吏及诏所止者,遣太子。”

  【释】这段记述的是文帝让各个得到封国的诸侯离开京都就国的事。自古“封土建国”制度以来,受封为王的诸侯是“各就各位”好,还是放到京城“豢养”起来好,一直是一个不容易得到根本解决、处于动态化的问题。把天下分封给各诸侯,“各就各位”当然有其制度优势,但劣势也很明显,就是各诸侯王容易“独大”,最终威胁甚至危害到皇权,“诸侯造反”这种事儿发生了不止一次二次,即使有“质子”(把诸侯王的长子,也就是未来继承国之王的太子作为人质留在京城或者其他诸侯国)制度做保证,一样杜绝不了窝里斗。同时呢,就在汉之前的秦,搞的是高度统一的、严刑峻法下的郡县制,却也没有避免覆辙,闹得个三世而亡,原因不是“诸侯造反”,因为没有设立“诸侯”,而是“农民起义”使然。有关秦制的是非成败、民心得失,可参见贾谊的《过秦论》。

  文帝二年(前178)十月,“一肩挑”丞相的陈平积劳成疾,撒手西归,佯病归隐在家的绛侯周勃又被任命为丞相,也是左右丞相一肩挑,这个肯定是文帝的主张,周勃岂敢违上命,只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再度出山尽忠。

  这一天,秋高气爽,晴空万里,微风习习,文帝和周勃等权臣在朝堂上商议,说:“我听说古代建立诸侯国家的有上千个之多,国君各守其封地,按时入朝向天子进贡,天下百姓不觉劳苦,从天子到各级官员,再到黎民百姓,都其乐融融,幸福欢欣,没有发生违反道德的事情。如今我朝,所分封的列侯大都住在京城长安,不少离封邑又很远,所食俸禄给养都要靠所封国的官吏士卒供应,牛马车载,长途跋涉搞运输,既浪费人力物力,又劳民,同时呢,分封到各国的列侯,也无法身先士卒,亲自教导和管理封地的百姓。所以我决定,命令列侯回到各自的封国去,个别的在朝廷任职和诏令所准许留下的诸侯,也要派太子回到封国,以尽职守。”

  【原】十一月晦(阴历每月的最后一天),日有食之。十二月望(阴历每月的十五日),日又食。上曰:“朕闻之,天生蒸(众多)民,为之置君以养治之。人主不德,布政不均,则天示之以灾,以诫不治。乃十一月晦,日有食之,适(zhé通“谪”,责备,谴责)见于天,灾孰大焉!朕获保宗庙,以微眇之身讬于兆民君王之上,天下治乱,在朕一人,唯二三执政犹吾股肱也。朕下不能理育群生,上以累三光(日月星)之明,其不德大矣。令至,其悉思朕之过失,及知见思之所不及,匄(gài,同“丐”,乞求,希望)以告朕。及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以匡朕之不逮(及)。因各饬(chì,整治)其任职,务省繇费以便民。朕既不能远德,故然念外人之有非,是以设备未息。今纵不能罢边屯戍,而又饬兵厚卫,其罢卫将军军。太仆见(现)马遗财足,余皆以给传置(古代交通要道上设置的备有车马的驿站)”。

  【释】文帝登基第二年的年底,连续发生了几次日食现象,按照古人的看法,这是苍天示警,文帝内心很不安,很自责,于是内省“罪己”,并拿出具体“整改措施”。今天我们常说古人不懂科学,爱搞封建迷信活动。但古人这种敬天畏地,告慰祖宗的人生态度,比起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来,比起那些活着就是抢天斗地、涂炭生灵、不信报应、胡作非为,管它身后“洪水滔天”的人来,是不是生活得更“科学”呢?

  据记载,文帝二年农历十一月最后一天发生了日食,十二月十五日又发生了日食。这件事没法掩盖,都在天上挂着呢,黎民百姓和文武百官议论纷纷,文帝也按捺不住,进行了反躬自省:“我听说,上天孕育万民,并为他们设置君主,委派天子来教育引导子民以匡正其言行,达到天下太平,百姓生活幸福。假如君主自身不贤德,颁布实施的政令不公平、不公正,那么上天就会通过天象异动来警示有灾难将要降临,来惩诫君主没有按照天道治理好天下。十一月的晦日发生日食,就是上天的警示与谴责,有什么事情比这更重大的呢!我能够有幸被推举出来承担事奉宗庙的重任,我以区区微小之躯,受万民和诸侯的依托来为天下做事,治理天下过程中出现的不和谐造成的乱象,究其责任都在我一个人,岂能把责任推卸到犹如我的左膀右臂一般辅助我执掌国政的大臣们身上呢?!对下,我没能治理好、抚育好天下众生,对上,我又遮挡和黯淡了日、月、星辰的灿烂光辉,以致上天出现日蚀,这彰显了我的无德,罪过实在是太严重了。现在我发布诏令,各位都要认真负责的发掘我的过失,你们日常的所见所闻,以及想到的我的过失、过错,恳请你们不要碍于君臣之礼,一定秉实直言告诉我。还有,要大力营造好的环境,推举贤良方正,能直言进谏的官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来指出我的错误,修正我的疏漏。借此机会,要加快整顿各级官吏履职尽责,拿出具体举措,务必减少徭役和降低苛捐杂税,减轻百姓负担,便利百姓生活。我没能使好的品德和好的政策惠及远方,因此忧虑不安,又担心外族侵扰边境百姓,所以一直强化边疆的防务。如今,一方面不能撤除和减少边塞的军事防备,一方面却还要增加人力物力来保卫我个人,这合适吗?所以,要撤销守卫京师的卫将军统辖的军队。皇宫内太仆掌管的现有马匹,只需留下几匹够用就行,其余的都交给用于军事防务的驿站使用。”

  【原】正月,上曰:“农,天下之本,其开籍田(籍jiè,《汉书·文帝纪》作“借田”,皇帝亲自耕种的田),朕亲率耕,以给宗庙粢盛(祭品)。”

  【释】这段记述文帝要亲自下农田耕种,以示重农,丰收的果实,敬献给祖先,表示孝诚。

  文帝践天子位二年正月,新的春天马上就要来了,春耕在即,文帝颇有感慨的说:“农业,是天下苍生生存和国家发展的根本,要在保证现有耕地的基础上,做好拓荒工作,我要亲自去耕种新开辟的土地,用以丰富祭祀祖先的供奉。”

  【原】三月,有司请立皇子为诸侯王。上曰:“赵幽王幽死,朕甚怜之,已立其长子遂为赵王。遂弟辟强及齐悼惠王子朱虚侯章、东牟侯兴,居有功,可王。”乃立赵幽王少子辟强为河间王,以齐剧郡(地位重要,情况复杂,治理困难的大郡)立朱虚侯为城阳王,立东牟侯为济北王,皇子武为代王,子参为太原王,子揖为梁王。

  【释】这段记述立皇子、皇侄为诸侯王的事,刘姓天下,刘姓共享。

  文帝二年三月,主管礼部的大臣又来建议,应该择机分封皇子、皇侄们为诸侯王。文帝三思后说:“赵幽王刘友被吕后幽禁而死,我非常同情怜悯他的遭遇,他的长子刘遂已经被立为赵王。刘遂的弟弟辟强,齐悼惠王的儿子朱虚侯刘章,东矣侯刘兴居,都为刘氏江山建立过功勋,可以封王。”按照文帝旨意,有关部门迅速办理手续,封赵幽王的小儿子刘辟强为河间王,把齐国这样的举足轻重的大郡封给朱虚侯做城阳王,封东牟侯为济北王,封皇子刘武为代王,刘参为太原王,刘揖为梁王。

  【原】上曰:“古之治天下,朝有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今法有诽谤妖言之罪,是使众臣不敢尽情,而上无由闻过失也。将何以来远方之贤良?其除之。民或祝诅(祈祷鬼神,使降祸于所憎之人)上以相约结而后相谩(谩,欺骗,指负约),吏以为大逆,其有他言,而吏又以为诽谤。此细民之愚无知抵死(犯死罪),朕甚不取。自今以来,有犯此者勿听治。”

  【释】进善之旌,诽谤之木:相传唐尧时在四通八达的路口树立旌旗和木牌,欲进善言者,立于旗下言之;有批评朝政者,写在木牌上。

  文帝是个广开言路,愿意倾听民间呼声的人,面对一些他认为不合乎情理的规定,发表见解:“在远古时代,君王替天治理天下苍生时,反思历史兴衰得失,创制了一项制度,朝廷专门设置进善言的旌旗和批评朝政的木牌,目的是畅通治国良策的建议途径,广招进善言和良谏的人,天下公治。而现在法令中,有诽谤朝廷妖言惑众的罪状,这就使的大臣和民众有所忌惮,不敢完全说真话。而身为替天行道的皇上,耳目之间只有阿谀奉承,无从了解自己施政的过失。这样的话,怎么能信服天下,招来远方的贤良之士呢?所以应当废除这样的条文。还有,百姓中有聚在一起咒骂圣上,起初相约隐瞒,后来因各种原因又互相检举揭发,官吏因此认定这些曾发表议论的人是大逆不道;还有如果发表其他不满言论,官吏认定这是在诽谤朝廷。而在朕看来,这些只不过是百姓小民愚昧无知不慎而触犯了死罪。上述以言路获罪,我认为很不可取。从今以后,再有犯这类罪的,一律不再加以辨析审理,不予治罪。”

  【原】九月,初与郡国守相为铜虎符、竹使符。

  【释】“郡国守相”:郡守和封国的丞相。“铜虎符”:帝王授予臣下兵权和调发军队的信物。用铜铸成虎形,分为两半,调动军队时,“符合”,军才从令。“竹使符”:使臣到各地去所持的一种竹制的信物。

  过去没有现代化的通讯、通信工具,只能靠书书相传或口口相传,从中央到地方,上意如何层层传达又不走样,就要手持凭证。这就要创制“验证码”,调动军队事关重大,提防假传圣旨军令,于是既要有传言,还要有“合符”为证。文帝新登基,自然创制新的防伪“铜虎符”。“竹使符”大概是任命官员或传达一般政令用的“信物”,也要更新,确保令出本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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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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