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亭｜何谓神马

【说明】本文选取古今中外的奔马题材工艺作品，做一评述。

什么才是神马

——由国博观展说开去

这些年因公在北京挂职。北京是全国文化中心，也是博物馆数量和质量的独占鳌头者。作为一名“博物馆控”，真是如入洞天福地。恰好单位有中国国家博物馆的金卡，于是国博便成了工作之余的流连之所。5月2日是五一假期，自然是照例前往。恰逢有“友好往来 历史见证”专题展，展品皆为建国以来党和国家领导人外交活动受赠之各国礼品。举目所及，尽皆国礼，同台献艺，熠熠生辉，是真正顶级的“万国工艺博览会”，也是研究世界工艺美术的绝佳机会。

中国国家博物馆展览

很快，展品中一件来自乌克兰的奔马引起了我的注意。

乌克兰外长赠朱镕基之木雕马

乍看之下，该马鬣鬃飞扬、矫健异常，其昂首向前、仰天长啸的姿态也算颇具风采。但又隐隐觉得该马虽云奔腾而有困顿之感。细究下来，问题即在于整件作品竟然一共有六个支撑点！前后双蹄和马尾暂且不谈，前劈骨下的支撑物则显得尤其突兀。

古人画马，以奔马为贵，今人审美，亦沿此习。而奔马又以腾跃为佳，若论以雕塑，则以腾空不滞特别是悬空者为尤其难得。

于是想起数年前为编撰《八闽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合集》，与福州工艺美术学院院长庄南鹏老师一道“遍访名山谒高贤、蒐採佳作为庋藏”之时，得以见识了众多当代工艺美术大师的经典之作。兴之所至，择其类者以言之：

一是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佘国平的《横刀立马》。佘大师是当代福建木雕工艺的代表性人物，雁门派掌门。其早期作品以雄姿英发的武将战马为主，该作于1999年获得中国民间工艺美术创作大展“世纪杯”金奖。

佘国平大师《横刀立马》

尽管这件作品比乌克兰木雕马在马背上多了一位魁梧壮硕的关公，却仅在作品底部安排了三支撑点——其奥妙在于，以后蹄和马尾的巧妙组合，彻底解放了马身躯的主体部分，使它得以拔地而起，从而极佳地凸显了主题“横刀立马”中昂然的雄武之气。我本欲收藏此作，然凝神细看，其左后蹄有一道断痕，此其阿喀琉斯之踵，或曰材不足于衬其才也，实在令人喟叹！

“阿喀琉斯之踵”

一是中国木雕行业大师黄文寿的《盖世雄风》。黄大师为莆田市工艺美术协会会长，以武将题材驰誉业界。

黄文寿大师《盖世雄风》

该作通过对整体重心的精确计算、支撑点的准确布局，很好地解决了承重的难题。

作品之精湛技艺的处理，与佘大师同为英雄所见。

一是高级工艺美术师宋春国大师的《关公马》，亦以三点支撑突出了人马腾跃之状，创该作于2014年为首都博物馆收藏。

宋春国大师《关公马》

以上三马与乌克兰木雕马相较，一则形体更为硕大，二则马上叠加人物——叠加已是难度大增，而奔腾之状则远胜之；其塑形之胆识，更不可同日而语。

近日，我又在福建省工艺美术研究院余卫平院长的办公室中看到一座奔马雕像。该作造型更加奔放现代，其特点是对支撑点的处理，羚羊挂角，匠心独运！

鸡翅木奔马

最后，是一匹出土于甘肃武威的东汉《铜奔马》。该马通体凌空，所谓的支撑点，不过是踏在飞鸟上的一个蹄甲——大名鼎鼎的“马踏飞燕”是也。

武威出土的东汉《铜奔马》

在这件作品中，令人感到震撼的并不仅仅在于奔马的仅有一个支撑点，亦在于这一支撑点竟是一只飞鸟。通过以飞鸟衬马的浪漫奇想，奔马风驰电掣的姿态和俊朗健美的风神得以在静态的艺术作品中完美呈现。时至今日，人们仍无法很好地解释为什么在两千年前的东汉，竟能够诞生这般令人惊心动魄的艺术瑰宝。但它确确实实诞生了，并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什么才是神马”。

这神奇的神马，腾云驾雾，穿越千年，为你而来。

大名鼎鼎的《马踏飞燕》

这是一匹傲娇的马，傲视群雄；

这是一匹流传千古的马，俨如中华传统工艺美术的辉煌灿烂、领袖群伦。

丁酉酷暑，台风“纳沙”来临之际，敬亭于不下楼半空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