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连记事7

我们大学毕业生初到14军40师的孟定农场，就被一小小的蚂蟥来了一下马威，把大家搅得心绪不宁，孰料随之而来的一波腹泻，又搞得人心惶惶。

说起来，腹泻也不过就是泻肚子之类的寻常事，哪知它却似瘟疫一般传染开来，与日俱增，吃药打针不灵，几乎每班都有。

俗话说，水火不留情，那时节，营区内提着裤子跌跌爬爬跑厕所的人络绎不绝，一时间厕所之内你出我进，着实热闹了一番。

当时有人将腹泻者戏称为“机枪手”，一旦问道“你班有几挺机枪了”，那就是问有几个肚子泻的了。

有道是“好汉就怕三泡稀屎”，七班何建荣一日之间跑了厕所二三十回，原本一结实汉子，次日便苗条下来，第三日渐无人形，再不见往日风风火火的英雄气概。

因这老何跑厕所的次数刷新了全连纪录，已经很与众不同了，虽然不一定就要给他个“师长、旅长当当”，但也不能简单地再以一般的“机枪手”相称了。于是，机枪手们齐聚一堂，慎重地研究了一番后，决定授予何建荣同志“机枪连连长”的称号。从此老何这“机枪连连长”的称号便成了终身制，彼此见面都呼他为“连长”，一时竟把真连长搞得不知所措。50年过去，说及老何的真名实姓记得的人有限，但提起“连长”就哈哈大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腹泻者如此之众，连里却有些麻木不仁，他们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用不着惊慌，这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一时的水土不服，过几日就会好的。我们的战士当初来时谁个不是这样过来的”。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果然如他们所说，不消几日腹泻之人便都不治自愈了。原来新到一地，人体都有个适应过程，一时不习惯当地的气候和饮食而患腹泻亦属正常，待身体的调节功能跟上，自然会就好起来。

想当年初到孟定之时，真个是七煞八煞，疙疙瘩瘩，按下葫芦浮起瓢，牛事不发马事发。群体腹泻刚过，在水中作业的人又有几位全身发冷、发热、头上淌汗冒白烟，烧得红头胀脸，挣扎半日便没了气力，其中二排五班的张君瑞康、六班的小胖子显光，七班长王清明的病情最重。

七班长来自云南文山一壮族山寨，自幼练就了一副好身体，那是从不吃药打针，也不知病为何物的人，因其体壮如牛，又是一壮族汉子，大家索性呼他为“老壮”。此前，这老壮见有人患“登格热”住进医院，还笑话着他们太过娇气，若是换作他自己，就是将那细菌吞下也不会有事，俨然就是金刚不坏之身。哪知，这老壮大话说得过早，竟大病临头，而且早上得病，下午就起不了床。当时，班里的兄弟何阳顺和蔡君葵见势不妙，立马将老壮架着去了卫生队。

仅隔一日功夫，待蔡、何二人前去探望时，这条壮族汉子竟连说话的气都快没了。七班长见了蔡、何二人，眼泪流个不停，他拉着二人的手断断续续道：“我恐怕是不行了……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我走后，请按我们壮族的风俗……”听老壮的意思，俨然已经是在安排后事一般了，蔡、何二人顿时泣不成声。

卫生队见势不妙，赶忙派车送至耿马66医院。

这事也惊动了公社卫生院，他们派来赤脚医生说，连队流行的病叫“钩端螺旋体”，此前有在14军当兵的又把它叫做“威尔斯病”。这种病来得急骤，猝不及防，早期有高热，全身酸痛软弱无力，结膜充血，淋巴结肿大等中毒症状，对人的生命威胁很大。卫生部门最先证实在云南有钩端螺旋体病存在的地点，是在与耿马相邻的双江，它是国内首次发现该病源体及发源地的。

赤脚医生说，这钩端螺旋体对光热都很敏感，尤喜在25－30℃的池塘、沟渠、稻田之中传播生存，而在类似孟定这般高温的地区则是终年可见，在夏秋收稻时或大雨洪水后更加活跃，没有这种抗体的人更易患此病。

不知这赤脚大师以何为据，竟道“勾端螺旋体是由一种比芝麻还小的叫做‘恙虫’的传染所至”。这“恙虫”尤喜附着于人体的阴暗之处，比如胳肢窝和私处，要大家特别注意这些地方。

那时节，连里已有几个大活人相继倒下，这病那灾又接踵而至，而且“眼见得吹翻了这家，吹伤了那家”，一种惶恐不安之意早在连中蔓延，真个是“军听了军愁，民听了民怕。”大家初来乍到，原本就对诸如什么钩端螺旋体、威尔士病的知识一无所知，今听赤脚大师如此这般一说，哪能去辨甚么真和假？一个个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都把赤脚大师的话当作金科玉律，于是病急乱投医，每天劳作回来，第一件大事就是立即将全身脱光，在已经将胳肢窝和私部冲洗干净后，还要翻它个朝天，看有没有那“比芝麻还小的恙虫”。

为了把这恙虫看个仔细，有人还十万火急从千里之外的家里要来高倍放大镜，当然这都是发生在男生排里的事，至于女生排那边是否也这般操作，就不得而知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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