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逆结构——论自然和人类社会的进化（上卷）（92）

二十一、农耕时代（1）

最近一次冰期大约开始于11万年前。当时冰原扩张，海平面下降，全球气温在2.1万年前到1.6万年前这段时间降到了最低点。在这种气候大幅波动的严酷环境中，农业是不可能从萌芽状态发展起来的。大约在1.3万年前，地球经历了一次快速的全球变暖的过程。气温回升，降雨量增加，森林扩大到曾经寒冷的大草原。一些人类非常依赖的大型动物群向北迁徙，或被人类捕杀直至灭绝，人类依赖狩猎生存的最美好的时光渐渐离去，只有转而依赖较小的动物和种子植物。到了8000年前，人的数量已经变得极为众多，超过了猿以及其他类似动物的数量。人已经不再能单纯依靠狩猎和采集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必须寻找到一条更加经济和可持续的生存之路。

人类在狩猎和采集这条道路上已经走了相当长的时间。随着人口的增长，可直接获取的自然资源变得越来越稀缺。这种获取食物的方式虽然仍在延续，但迟早会走到尽头。决定这种生产方式的核心因素是动植物资源，获取它们的难度在逐步增加，原来推动人类生存繁衍的积极因素随着人口的增加渐渐转变成了一种制约因素。也就是说，以“狩猎和采集”为核心的社会结构开始瓦解，人类必须寻找新的核心——新的生产方式来替代。但是，中间的过渡期并不短暂，也不会很顺利，经常会面临反复、胶着、没有头绪的局面，竞争、淘汰、创新、毁灭、重生是这个过程的主旋律。一个新的趋势的形成通常需要酝酿很长一段时间，因为主导力量的形成并非轻而易举，相反却是异常艰难。当各种力量胶着在一起，处于相对平衡的状态，偶然性事件就会层出不穷。人类在面对这种困境时，往往会束手无策、悲观失望，转而去祈求超自然的力量，希望能因此获得转机。但是，自然秩序总是受到自然规律的制约，自然的力量不会随意消失，人类必须直面每一种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力量。不管它们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都是客观存在的。虽然不确定性因素表面上不是那么讨人喜欢，但它却担当了宇宙进化中的某些重要责任。如果我们失去了不确定性施于我们的恩惠，宇宙万物的运转就会变得呆板、沉闷，失去了勃勃生机。人类也许就不会出现在宇宙进化的进程中。因此，人类虽然更偏爱必然的、确定的事物，但应该善加利用不确定性因素的独特魅力，应该拥有更多的耐心等待它们赋予我们更加多姿多彩、不可预知的未来。

生活在两河流域上游的人们因为气候的变化，或者北方人口向南迁徙的压力，他们开始从北方的山区迁移到两河流域的冲积平原。人口的聚集使狩猎和采集方式变得越来越不可行，从北方迁徙到河谷地区的人们带来的原先已经具备的驯养动植物的经验很可能会被很多群体所效仿，形成一种新老生产方式共存的局面。在西南亚最早出现了农耕和家畜饲养的混合型生产方式。一些人通过建设一些水利灌溉工程，在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下游的沙漠地区成功地进行了农业种植，这些经验逐渐向四面八方传播开来。水利灌溉工程在一定程度上迫使两河流域的人群更紧密地合作，为日后形成高效的、相互协作的组织形态打下了基础。但是，在更早的时期，人们并不愿意接受农耕的方式，很多地区仍然延续着狩猎和采集的生活。甚至邻近农耕社会的一些地区，狩猎和采集生活仍然持续了几百年到数千年。一方面原因是农业更依赖于气候条件，诸多环境因素不利于农业生产，例如热带雨林或者干旱的沙漠地区；另一方面，农业生产方式通常需要更多的知识和体力，更加不利于身体健康，压力也更大。“从历史情况来看，靠捕猎为生的原始人的食物来源最可靠，因为他们能够从种类繁多的动植物中获取食物。相反，如果天公不作美导致庄家歉收的话，农民就会经常面临挨饿的危险。”（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有证据显示，在早期农业社会中，人的寿命缩短，婴儿死亡率上升。早期农民的生活相比于狩猎和采集的人更加艰辛，后者被称为“富裕的食物采集者”。

为了达到动植物驯化的目的，一定会出现一部分人率先定居下来从事农业生产，但由于经验、知识的不足以及环境气候的影响，他们可能会成为新的生产方式的受害者。新的生产方式刚开始只是一种“陪衬”，并不能承担大任。然而，这些付出都是有价值的，经验的积累不断为转型提供动力。动植物驯养就是从原始的状态中经过一代代人的辛苦努力，逐渐发展成为效率更高的生产模式，从而吸引更多的群体加入进来，形成更强大的推动力。面对农业生产的诸多困难，人类最初并没有意识到农耕模式未来的潜力，也不可能去做长远规划，只是在生存压力的驱使下，一些人作​出了冒险的选择，他们在面对前进道路上的困难时表现出更积极的态度。但总体而言，人类对生存压力作出的反应大都是短期的和现实的，他们会本能地选择短期更有利的生产方式，即使这种方式从长期来看并非十分合理。随着人类思维能力的增强，选择的前瞻性会逐步得到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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