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的目光

仇恨的目光

邻居小徐新近出车祸死了，他的儿子毛毛才刚刚十五岁。这可是个不省心的男孩，中学读了一年就辍学了，吸烟喝酒样样都学会了，后背一直到两条胳膊绣了一条杀气腾腾腾云驾雾的龙，是条来者不善的恶龙。每每出门浑身俱黑，巴掌大的小脸，五官倒小巧，可一双黑豆似的眼睛上卧着两条又黑又粗的眉毛，使整个脸都看起来凶恶狰狞。这可是个三句话不中听立刻翻脸不认人的主儿，老实点的孩子看见他像老鼠见了猫似的避而远之。大人们看见他耀武扬威的样子，不免哈哈大笑，拍着手说，小徐，你这毛毛都威风的很，可以娶个媳妇杀杀性子了。没等他爸接腔，这吊儿郎当的毛毛两眼瞪得老大，射出两道仇恨的目光说，管你屁事，滚远远的。小徐立刻翻脸，骂道，“小兔崽子，他可是你大爷” 。“我才是他大爷呢。”他说完就快步想溜。小徐蹲下身，一把扯出左脚下的人字拖鞋，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欲打他。这裸露着上半身的毛毛一下子踢开拖鞋，撒开脚丫子飞快地跑。他爹在身后追，他一边后头看一边没命地跑，父子俩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跑不动了，他老子才气急败坏地把拖鞋恶狠狠地往他身后砸去。眼瞅着要打中了，这坏小子一个箭步躲过了，然后还挤眉弄眼地调笑着说，哎吆，哎吆，砸到我的脚后跟儿了。他老子恨得咬牙切齿地说，没有王法的下流胚子，回家来不把你撕了。如今再也没有人满条街追打他了，他母亲自然也拘束不得他，有人说这坏小子交了狗屎运，车祸给他赔了一大笔钱，足够他买房子娶一房媳妇 。

这天 ，一排房子住的汪大爷看见电车驮了他妹妹的毛毛，这坏小子几天前满头红得发紫的头发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黑色，穿着黑色短体恤，紧紧裹着身体的窄小短裤，妹妹跟在他身后，他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汪大爷显然是很同情这两个失去了顶梁柱父亲的孩子，用怜悯的眼光多看了他一眼，这个小子显然意识到别人的注意，立刻像刺猬般耸起他的盾牌，短头发似乎都根根竖起，半边脸躲在墙边，恶狠狠地拿眼睛瞪着汪大爷，似乎在说，谁稀罕你的可怜，假惺惺的。再看，再看，我非收拾你一顿解解气不可。汪大爷显然吓到了，立刻收回眼睛余光，推门躲进自己屋子去了，心里在说，下回都不正眼看你个小兔羔子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回没了老子拘管，更是无法无天了。下回可小心不惹他。

再过五年，这毛毛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平复了悲痛，能收起他的劣性，变成一个堂堂正正的好人吗？难说，那笔不菲的赔偿款也不是个好东西，它会助纣为虐的。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