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财阀内幕：弱肉强食、任人唯亲，每个人都会欺负别人

韩国人经常抱怨社会不公、贪腐，时常有一种无力感。财阀一直是受攻击的目标；政客们深知这点，但也由于他们自己往往是更大的被攻击目标，于是时常声称要解决「财阀问题」，试图转移民众的焦点。

自从 1980 年代以来，韩国政府一直宣布要控制财阀，但是他们始终没这么做，或许是无力做到。「经济民主化」因此成了 2012 年总统大选的关键词，也就是约束财阀的代号。

财阀的主要问题在于商场上的不平等和霸凌，类似行为在社会上随处可见，虽然急欲改变，但是他们很难不以阶级高低去定义别人，所以每个人都会欺负别人。因此，韩国的大企业相较于崇尚平等的地方代表的意义不一样──地位不同、规则也不同。

这就是为什么 2013 年，鲜京集团会长崔泰源挪用公司资金作为个人投资，被判处四年徒刑，商界都认为过于严厉。崔泰源其实是运气不好，那次判决受到舆论影响，当时的社会气氛是厌恶法院对财阀会长从轻发落，给予缓刑，最后由总统特赦，只因为他们在国家经济的教会担任教区牧师的角色。

财阀升迁准则：资历是一切，政治手腕比能力更重要

进入财阀工作并不容易，必须历经竞争激烈的求职过程。从前完全是看求职者的学历，现在稍微有创意一点，但是他们的做法仍然是先雇用，再灌输忠诚度，最后才考虑能力问题，财阀也因此缺乏辨识与奖励人才的能力。晋升的人不一定表现最好。

曾在某家财阀工作数年的外籍人员表示：「他们晋升年轻人的政策让我觉得不可思议⋯⋯都是以平庸出名的人，我想这和会长儿子的权力与日俱增有关，他身边的人（高级主管）要年轻，但是不能太优秀。」

这种政治手腕比能力重要的环境当然并非韩国独有，不过也可以解释韩国人为何宁可按照资历升迁，这种做法至少比较能预测。换句话说，仅凭资历晋升是韩国企业预设的做法，许多在外商企业上班的韩国员工也持有相同心态。

财阀会长的地位至高无上，一般人也许会觉得那种气氛相当古怪，不是因为他们大权在握（很多西方公司也有专制的领导人，员工在老板面前同样会紧张），而是因为彰显权力的仪式，例如在某些公司，只要会长走进办公室，连高级主管都会立正站好。

对上谦恭有礼、对下使劲剥削的企业文化

当然，对上层谦恭有礼的人，对下面的人就不是那么有礼貌。在大企业里饱受欺侮的新员工对供货商的态度可能非常恶劣。日本企业通常和供货商建立良好关系，认为他们是公司网络重要的一部分；韩国人就不一样，他们选择滥用权力，想和他们做生意的供货商要拜托恳求，一旦拿到合约，真正的霸凌随之展开：删减费用、延迟付款。部分韩国的公关公司只愿意和外商企业合作，以避免与韩国公司合作。这是企业文化的问题，并非国家文化，因为那些外商企业的员工也是韩国人。不过这么做并非没有道理，例如直到最近，企业都是以本票支付供货商，收款人在三或六个月内不能兑现，如果是规模庞大的企业，这可能涉及数百万美元，送牛奶的人和水管工人几星期后才能向银行换取现金，光是利息就很可观（直到 1980 年代末期，私人贷款市场都相当兴盛，公司可以扣留原本该支付给供货商的钱，以 30% 的利息出借），因此欺负供货商不是只出于文化，而是在财务方面有实质的好处。这种无助感一直向下传递，本身是供货商的印刷厂也有下游供货商，像这种高度滥用商业层级的行业，破产比例就很高。

所以韩国商场上的小人物知道自己会被欺负。有一家小公司花了好几年时间，研发出无段自动变速器（大型跨国企业几十年来一直在研究类似的变速器，不过还没有出现可以量产的产品），两位韩国的发明家把他们设计的原型装入一台旧的现代汽车，从零到 80 公里都不用换档，相当顺畅，感觉真的很神奇（一个小问题是它没有倒档，所以还有进步的空间）。一间大财阀愿意提供他们设备，让他们继续研发，条件是财阀可以优先决定是否购买最终产品。几个月后，他们发现财阀登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专利──原来是财阀的工程师在夜里取下产品，拿去仿造。

2009 年，韩国的流行歌手开始拓展海外市场，却发现他们的音乐遭到几个国际网站盗用，其中规模最大的网站曲目相当齐全，而且是在韩国发行后不到几分钟就上线了。那些盗版网站的流量是韩国最大音乐网站的二到四倍，这意味着国内的消费者也会下载，当地的娱乐公司因此赚不到钱。

音乐发行公司 DFSB 在韩国文化部的资助之下，追查全球前 40 大盗版网站。DFSB 的总裁伯尼．赵表示：「我们最后通过警告和删除要求，关闭 100 多个网站。」他发现两家知名的韩国音乐公司：希杰娱乐（CJ E&M）和 Soribada，都提供海外盗版网站音源，政府在 2011 年进一步调查，也支持这个说法。这解释了让音乐界困惑不已的盗版规模和速度。动机为何？

商场上若想得胜，就必须比别人狠毒

财阀另一个主要问题是「价格垄断」，例如从 1990 年代以来，三星电子的重要策略就是与竞争对手合作，尽可能减少产量，以提升售价。三星电子由于长年针对阴极射线映像管采用这种手法，在 2011 年和 2012 年分别遭到韩国、欧洲和美国的法院判处数百万美元罚款。

1998 年，液晶显示器（LCD）逐渐取代阴极射线映像管，该公司向竞争对手夏普（Sharp）和日立（Hitachi）提出同时提高液晶显示器售价的建议。数年后，三星为此违法行为在美国支付数百万美元的赔偿金；2005 年，三星电子由于操纵 DRAM 记忆芯片的价格，六名高级主管被判入狱，并得向美国政府支付三亿美元罚款。

既然已经讨论到三星，我们就继续说下去。他们另一个惯用手法是复制别人的产品，不过首先要弄清的是，商业上允许一定程度的复制，就像音乐一样，我们可以透过模仿与弹奏别人谱写的音乐来学习，不过如果想靠一首歌赚版税，就要有与众不同的地方。这样的差异可能很小，例如开咖啡店的女子没有发明咖啡、杯子、气氛或任何事物，甚至从店名到菜单颜色都可能借用其他咖啡店的点子，但是方圆百里内就只有她那间咖啡店，这就是她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业界的领头羊往往率先改变，大破大立，他们的创新发明也许受专利权保护，若是侵犯专利，就必须担负法律责任以及名誉受损的风险；三星就是在这方面破坏规则。他们肆无忌惮地复制别人的点子，例如欧洲法院就认定三星抄袭夏普的平板技术，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也裁定三星电子侵犯柯达的数字影像技术。

其中最引人注目、也最恶名昭彰的是 2010 年剽窃苹果手机和 2011 年抄袭平板电脑的案例。苹果对三星提出侵权诉讼，三星采用高科技领域的浑水战术，也反告苹果侵权。这次冲突导致双方花费超过十亿美元，德国和美国的法院认为三星侵犯苹果专利，在英国和日本则是三星胜诉，韩国的法院判决双方相互侵权。

由于三星是到目前为止最大的财阀，这样的例子让我们不禁要问，在韩国，你要如何达到顶峰并维持领先的地位？ 我认为三星能够保持在顶端，是因为他们坚持什么都要是最好，如果做不到，他们就撤出，就像零售业和汽车业。如果想在韩国的商场上拔得头筹，你就必须张牙舞爪、猖狂凶恶，那是残酷的世界，若想得胜，就必须比别人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