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百将出山，共赴黄泉（下）

青冥劫

一路上双方再无任何交流，直直向那连通了天地的金色暮云飞奔而去。

直到临近两千里，大队人马才停下身形，远远就能瞧见那方圆八佰里的高不知几何的金色暮云，浩瀚磅礴如同汪洋大海。即便相隔两千里，依然让人感觉压抑！

今生得此一见，众多人族修士心中震撼久久不能回神，就连纪乾州都面露肃容，唯有公子浮屠依旧一脸风轻云淡。

震撼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片沉默，比起之前更加沉闷的沉默。

“若是在暮云脚下还见不到妖族队伍，我会带着扶摇弟子离开，还望纪前辈海涵谅解。”扶摇剑派那位长老阴沉着脸突然发话，那个阻止他与公子浮屠斗嘴的中年人这次没再阻拦，因为他的眼神，包含了同样的意思。

纪乾州平和点头，但还是没有追问公子浮屠，他相信这位领主，不是那背信弃义之人。

“走吧...”

这次领路的，换做了纪乾州，速度骤然比之前快了几倍不止，众人连忙跟上。

对于金色暮云，两族心中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仇视，尽管这么多年来它一直没有主动发动过任何攻击，可是数千年来成为它云下亡魂的两族修士，数不胜数。

越是临近，越能感受到金色暮云的蔚然壮观，还相距还不足五十里的地方，整个眼帘只剩下一片金色，凝练犹如实质！它就像一根顶天立地的棍子，上通九天，下抵黄泉，若是境界低一点的修士站在云端之下，只怕心脏都要被凭空压抑到爆炸！

再前行三十里，扶摇剑派长老一路上的阴沉不满蓦然换做了瞪大眼睛，不远处一队人马足有五百之众，他们面向金色暮云而立，即便在这巍峨无边的暮云之下渺小如蝼蚁，但也旌旗猎猎，妖气冲天！

长老的脸再次通红，这次，依然是恼怒的，恼怒那个长相妖异的家伙故意让他们人族出丑闹笑话。

“参见君主殿下！”

声音响彻天地，便是这垂天暮云也遮盖不住！

纪乾州眼睛微微一眯，好大的手笔！清一色的第八境神息境的妖族修士，领头的第九境观心境强者竟也有十人，足足是这个集齐了人族所有大门派精英的两倍！

这回，扶摇剑派的长老已经快无地自容了。

“不、不！我不想死，长老，对不起，我还年轻，我能证道，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突然人族队伍里有一个声音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大声嚎叫，而后脱离队伍向外奔逃而去。

奇怪的是人族队伍里的长老包括纪乾州对此并没做任何表示，反倒是公子浮屠面无表情的对着那人一挥手，身在半空之中的第八境强者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抓住，然后猛然砸进了暮云，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在这个人与天斗，竭力为自己命运而抗争的世界，人族修仙界盛行事在人为的法则。是以这么多年来，两族组织过多次队伍探查暮云，但是中途若有人要脱逃，只要不是落井下石者，并不会有人出手阻拦，诚然这会在一定程度上造成队伍恐慌，不过修仙者都想证道长生，道心不够坚定的人，去哪也无用。

只是不拦归不拦，这终究不是件光彩的事，所以世间所有门派均明确告知众人，临阵脱逃者，不予追究，但他今生自动脱离门派，从今往后生死兴衰与门派再无瓜葛，倘若哪天真的爆发灾难，任何门派也不会再庇佑于他。

所以公子浮屠随手将那人抓回了暮云，也没人再说什么，那人门派的长老也只是心中微微一叹，有种淡淡的悲凉。

在这种绝对的强大和神秘面前，任何脆弱和畏惧都情有可原，即便他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修仙者。命只有一条，修仙证道，永生长乐，这样的机会对谁而言都只有一次，谁能不珍而视之？

“儿郎们！”

公子浮屠突然朗声一喊，声音嘹亮，穿透云霄！

“在！”

“若有一天，乾坤不复、山河颠倒，尔等欲何？”

“舍生、忘死，保家园！”

总被人族嫌弃灵智不健全的妖族，他们有时候热血起来，却比人族纯粹了许多，简单了许多。舍生，忘死，保家园！

“人族的将士们！还有，妖族的英雄们，我第九剑宗禹铮，很荣幸今天能与各位铁血英豪并肩作战。三万七千年前，我们两族面临生死存亡的大劫，为保人间太平，我们携手共进，抵御外敌。

先烈英灵的鲜血泼洒大地，至今仍在地底久久没有完全散去，才孕育了我们今天的繁荣昌盛！他们即便逝去，埋藏在血液深处的执念依然没有忘记护佑我人间两族砥砺前行！

今天，有邪魔再临，意图对我人间不轨，我禹铮，不答应！第九剑，不答应！”

“我人族，不答应！”有人，向前迈出一步，声音铿锵。

“我妖族，不答应！”有妖，向前迈出十里，直抵暮云脚下。

“我人间，不答应！！”八百人队伍，共同向那妖异暮云迈进！

“哈哈哈哈，此生能与尔等英雄豪杰共谋大事，我禹铮，何其有幸！能为人间抛头颅洒热血，何其快哉！今日，我与尔等，共赴黄泉！”

“共赴黄泉！！”

扶摇剑派一名年轻弟子朝刚才与公子浮屠发怒的长老躬身拱手，“师叔，谢谢您这五百年来对弟子的照顾，若非是您，弟子早就被那山中豺狼虎豹叼了去。

弟子本就不是证道的料，多活了五百年，值了！哦对了，得跟您坦白一个小秘密，其实去年那个花瓶，是弟子一不小心打碎了的，小师弟怕我受您责罚，才主动去领了罪，您回去，可一定记着原谅他。弟子，这便去了！”

那长老颤颤巍巍的紧抿嘴唇，闭上双眼声音沙哑道：“好！”

两行清泪，自眼角无声滑落。

禹铮领衔，对着纪乾州同样作揖，“掌门师伯，弟子们，也该出发了！”

纪乾州看着他，点头道：“里面不是必死，能活，就活！”

“弟子，遵命！”

禹铮挺直身躯，缓缓凝视每一张面孔，扫过了纪乾州、公子浮屠，还有那扶摇剑派的长老，沉声起喝：“人间，太平!”

“人间，太平！”

“是个人才。”公子浮屠立于纪乾州身旁，长发轻舞。

“他是我们的好孩子！”纪乾州望着前方，眼神平静，只有紧握的拳头才能显示此刻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突然他脚踩虚空往前踏出一步，一股滔天气势如蛮荒洪流般毫无预兆的瞬间灌注于这天地之间，围绕在金色暮云旁边的厚实云层一下子激荡开来，眨眼间，还了这里一个万里晴空。

巍巍暮云，竟也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震颤！十万里天都岭，整个灵洲缭绕灵气锵然勃发，似在响应这位人间至强者的激昂情绪，亦与这诡魅的金色暮云遥相呼应。

“我纪乾州在此立誓，此生若有邪魔外道胆敢祸乱我人间，第九剑宗上至掌门，下到门童，定将举全派之力以抗，战至一兵一卒不怠，若有违背，天地人神共弃之！”一柄一百二十八公分的碧玉长剑透体而出，煌煌威压铺天盖地！

墨白本命神剑，三尺神明！

神剑光芒万丈，盘旋纪乾州四周呼应主人的心神，而后直冲云霄直至肉眼不见，众人纷纷抬头屏气凝神...

片刻后，无尽的气流狂暴四射，三尺神明，自九天之上俯瞰人间，向这片浩大金色暮云奔袭而来！

一个呼吸，轰然砸入眼前的大地，整个灵洲为之颤动！

第九剑掌门，纪乾州，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