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千山鸟飞绝

青冥劫

漫天浓雾渐渐驱散，他首先看到了天上，远端，那悬空漂浮的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天山。有的山上植被茂密，有的山上荒凉，有的山上建着楼宇。放眼望去，目之所及，怕是不下千座天山悬浮于空中！

再看向脚下，大小长短不尽相同的山脉如同一条条青龙蜿蜒盘踞大地之上，山脉主峰矮的也上千丈，高的高达数千丈，甚至能够直接与上方的天山首尾相连。

定睛望去，山脉中间还有广阔的平原，平原上密布了一座座光滑如镜的大湖，还有一些平原上竟然点缀了密密麻麻的农舍与稻田，真是别开生面。

纪乾州解释道：“第九剑记名弟子和外门弟子有十万众，他们都生活在下面连片的平原之中，那些落地生根的山脉是他们的修行之所，农舍便是他们的栖居之地。虽说三境之后修士就可以辟谷，但是大多数记名弟子还需要饮食，加上第九剑宗门内并非全是修行之人，也有不少是凡俗百姓，所以稻田也都是特意留给他们他们播种。”

予仁这才了然，想想也是，第九剑领地如此辽阔，弟子众多，总有些人这辈子也抵达不了三境之上。有人选择告老还乡，自然也有人选择宗门终老，第九剑不是一个追名逐利的地方，那些弟子都是他们的门徒，时间短的会在这里度过几十上百年，长的会在这里走完自己剩余的大半生。

这些弟子，其实与他们自己生养的孩子无异。所以不管修为高低，门中从上至下皆是悉心照拂，偶尔有人性格脾性不太好的，那也因人而异，但甚少出现那种喜欢无端生事或者仗势欺人的人。

予仁一声暗赞，说实话，他喜欢这种氛围。在天都岭生活三百年，同龄好友只有苍月一个人，除了他这么多年能说上话的也就公子浮屠和丹凤青鸾两大妖王了。

“有什么感受？”

“仙家浩渺，人间平凡，两皆相宜。”予仁应声回答，没有太华丽的辞藻赞美，却让纪乾州眼前一亮。

“小师侄年纪不大，谈吐却颇为不凡，不知道出自哪个大户人家？”梁沁妤心中好奇，樱唇微启。

她没有一身道袍，而是穿着一件淡青色长裙，不同于妖修如丹凤那样妖艳魅惑的姿色，她的姿容清秀气质淡雅，很有凡间百姓平日闲聊时谈到的天上仙子的模样。

予仁不知如何回答，纪乾州接过话来：“这个一会儿等诸位师弟到齐了由我来一并告诉大家吧，但愿是给你们一个惊喜而不是惊吓。”

这些仙家并非全然不关注凡间事物，仙凡同处一个世界，本就没有严格区分，或者追根溯源，大家都是出自凡间百姓之家，这种关系不是简单用“仙凡有别”一词就可以割舍开的。

说完纪乾州对着寻千淮挤眉弄眼，这个略显活泼的表情让寻千淮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梁沁妤本是随口一问，这下就不由得和孟州齐真心好奇了，这世间还有谁能让掌门师兄打哑谜的？

至于其他的诸如护山神剑是个什么名头，这么多巍峨大山如何悬浮，七座主峰又在什么位置该如何辨别等等，纪乾州都没再一一详述，今后有的是时间，予仁第一次来第九剑，把这些东西全都讲给他听也不太合适。

进山门一直飞行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要知道那是以仙鹤的速度，这距离着实不短了。突然仙鹤扶摇直上，予仁心中一个激灵，差点没抓稳鹤背上掉下去，这不知几千丈的高度便是他身为妖族的强悍体魄也绝对是粉身碎骨！

纪乾州几人一同往上，比起予仁的手忙脚乱，几人的风采可就飘逸平淡许多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前行变化，予仁猜想多半是快到目的地了。往上直到再看地面农舍就跟蚂蚁大小时，仙鹤再次改变飞行姿态，这怎么着也有万丈高度了吧？

“行了，咱们到地方了，你下来吧。”梁沁妤看着脸色略微泛白的予仁哑然失笑，素雅的气质再次让予仁一阵失神，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一个有点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身影。

娘亲，我来人族修行之地了，要待五百年，您要是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小家伙，怎么了？不会真的被吓着了吧？”梁沁妤伸手在予仁面前晃了晃，印象中这个地方好像还从来没有一个三境小修士上来过，真要是惊着了也没什么稀奇。

予仁强行从刻意的“幻境”中脱离出来，讪笑道：“谢谢前辈关心，是弟子没见过世面，的确吓着了。”

梁沁妤低声轻笑：“你这小子门风可真严，还没入门，连一声师叔也不肯叫。”

“这么多年了，师姐听师叔师尊什么的还没听腻，咱们几人之中可真是独一份了。”孟州齐面貌看起来三十多岁，似乎比梁沁妤还年长一些，叫起师姐来一点也不拗口。

梁沁妤理所当然道：“这哪能听得腻，有人叫我师叔师尊，那说明咱们第九剑人丁兴旺人才济济啊，这是好事。”

这自然是好事，予仁模样长得俊美，大概也沾了些这是未来师侄的因素，就连修行多年见惯了修得一身好皮囊的修士的梁沁妤也甚是喜欢。

纪乾州和寻千淮都没搭腔，修仙之人并非谁都性情淡泊不苟言笑，还是那句话，因人而异。

予仁听话的从仙鹤背上跳下来，而后仙鹤一声轻唳，往后退了几步，展翅向下疾飞，离开此地。

予仁看得不明不白，梁沁妤热络的解释道：“咱们现在已经到了你家师尊的仙居之所，再往上仙鹤是上不去的，一般人如果不借用任何外力而自行上山，须得持有神息境界修为的人才上得去。”

“师妹，你说多了。”寻千淮好生直白的打断了梁沁妤，他可不会因为予仁的皮囊就对他生出好感来，哪怕这是未来的师侄，掌门的亲传弟子也不行。

王屋山是纪乾州的修行之地，更是整个宗门核心中的核心，适才纪乾州有那么多信息都没跟予仁详说，自然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一个公子予仁不算什么，可是一个公子浮屠，那是覆手之间可以斗转星移的存在！

虽然两人神交多年，但公子浮屠对人族的厌恶也是实打实的，在没有完全认识了解予仁之前，那些信息还是慢慢渗透比较好。

梁沁妤果然噤声不言，掌门师兄她一直都不怕，做了几千年的师兄妹，在纪乾州从上一任掌门师伯手中接任执掌第九剑的大旗之前，他就一直像一个大哥一样照料所有人。尤其是这个师妹/师姐，是他们这几人当中的异性独苗，深得所有人的宠爱。

唯独寻千淮让她有点畏惧，倒不是说两人关系有多冷淡，这大概就是每个人脾性的根本不同，他也是疼她的，方式不太一样而已。

纪乾州轻轻一挥衣袖，予仁心中再次升起一抹期待，眼前的万丈高空碧空如洗，光凭肉眼就能一眼看到百里之外，紧接着，予仁的心脏猛然一抽，眼中神光猛烈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