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遥远的家乡(2)

我站在这儿,茫然四顾,在自己的家乡,反倒变成了陌生人,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那些熟悉的乡邻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在干什么。脚下,是条名叫东湖路的水泥路,我不禁莫名的苦笑了一下:没想到我的家乡现在只剩下这条路了,而这条路还是完完全全的挤压进来的!这路,这烟囱,这一排排的蓝色玻璃钢瓦厂房,都是眼见着一步步入侵的;那树,那田地,那一群群在田间劳作的人们,却在转眼间就消失了!还有那条名叫东湖的河也没有了,现在它的名字已被一条路代替了,这是工业文明的进军还是农耕文明的退化?

身后,一座简易的棚屋孤零零地蹲在那儿,一看就是就地取材的结果:石棉瓦的顶,青砖的墙,紫漆斑驳的门。我估摸着这是姜婶家的地界,因为听妈妈说起过,姜婶舍不得家里的农具家伙,给它们搭了个窝棚,里面还有个灶台,灶具现成的,柴火遍地都是,她还时常过来在菜园子里种种菜浇浇水,顺便带碗米,忙完了,就给自己做碗饭,菜从菜园子里取,旁边的那条名叫东湖的河那时还在,洗洗刷刷方便。许多人一辈子都追求的生活在她那儿竟可以简化到这程度?我望着这窝棚,想起了那里面的人生,你能说她简陋粗鄙,没质量没品位吗?那时的河水是清澈的,天空是湛蓝的,菜是水灵灵的,一切都是最简单的,连灶台底下的柴火噼里啪啦的响声都是快乐的。我常常想着,究竟什么样的生活才是幸福的有意义的?是住在高楼大厦里的姜婶幸福还是这棚屋里的姜婶幸福呢?

那时候土地虽然征收了,但还没有征用,所以,勤劳的农民们依然依据农时播种收获,一脸侥幸地期盼着能有一季的收成,可是在油菜开得最盛的时候,在朋友圈里都在晒这漫天遍野的金黄的时候,在我对着这朋友圈不屑一顾地说,还不如我们家乡的油菜花好看的时候,这些油菜花没能等到收获,便在几天之间全部枝残叶落了,正如它们盛大的开,它们落得也很盛大,那铺天盖地的残枝残叶残花,给这块土地铺上 一层厚厚的绿色地毯,有些油菜花尚不知气数已尽,自在地开着。这几天碎了的不仅是一地的庄稼,也碎了农民们一季的梦想,甚至是余生的梦想!农民们的梦想都是跟土地相关的,土地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宝瓶,能满足他们的各种愿望;也是他们余生的期待,有了土地,他们感觉踏实了,有了依靠,只要有双手,只要有土地,他们就有了冲天的豪情,好日子都是奋斗出来的,可是现在呢,土地没了,去哪儿奋斗啊?他们惶然,凄然,怀揣着拆迁款,他们一辈子都没有踏踏实实地拥有过这么多的现金,可是,现金又不是地里长的啊,用完之后呢?虽然他们也劝自己,这一辈子已是半截入土了,钱用完了,这一生也就差不多了,操那么多心干嘛?但是,勤劳惯了的人哪能让自己闲下来呢,他们觉得一天不做事便是不务正业,便六神无主便手脚无处安放,便四处打听着哪里要人,就这样,有的去了公路养护处,栽花种草;有的去了工厂搞环卫或门卫,当然,这些都是还不到七十岁的,一旦过了这个年龄,便只有呆在家里的份儿,他们自己也自嘲曰没人要了!

不知姜婶现在在哪里,现在,地里是不允许种庄稼了,曾经的房屋也找不到痕迹了,只有这棚屋孤零零地证明着这里曾经有人居住过。

我的遥远的家乡(2)

View Of Historical Building Against Sky

不远处的水泥公路上车来车往,两旁的香樟树已经绿树成荫了,那两排路灯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发出晶莹透亮的光,将这个乡村的照得分外冷清。记得最初装路灯的时候,妈妈曾欣喜地对我说,我们这儿也装上路灯了,晚上照得赤光亮霞的,夜里起床都不用开灯。只是她不知道,路灯亮起的日子,这个乡村就不再是她们的乡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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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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