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那已逝去的年味


儿多父母苦,在那缺衣少食的年代,每近年底,父母的眉头是皱着的,小孩子的笑容是灿烂的。

父亲一人挣工分,养活十一张嘴巴,生活艰难到何种程度,想想便知。即使是现代的条件,也不那么容易支撑。过年了,总要给孩子添一套衣服,一双鞋子吧。大集体时期,我家因为工分少,是大缺粮户,没有余粮钱,还真不知道大人是怎样做到的。只记得鞋子是妈妈和姐姐用实在不能再穿的烂衣裤做的布鞋,稍一湿水,很快就湿线烂掉,鞋尖裂开一张大嘴。衣服是大的穿不烂,小的接着穿,破了补,烂了缝,穿过一年又一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真是年难过,年难过,年年难过年年过。

少年不知愁滋味。过年总是最好的期盼,是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光。

首先迎来的是杀年猪的日子,全村十来户人家,一般从冬月底开杀。杀早一点的,要么是猪比较大,比较肥壮的,要么是饲料不足。一家一天轮流着杀,杀一头,几乎全村总动员,热闹不亚于过喜事。小孩子跟着大人乐呵,又得吃肉又能一起玩。比如大人会让我们先烤猪鞭吃,还把猪尿泡当着气球吹。我家年猪小,一般毛猪仅在一百斤左右,往往排在最后杀。吃了别人家的,总得还礼。轮到我家那天,大人杀猪,小孩子得挨家挨户去请客,碰到客气不想来的,我们得用力拉,甚至扯破他们的衣服。请不去客人,我们回去要被父母斥骂,命令回去再请,请不来,不许吃饭。我们得重新回去再拉,拉不来就用“苦肉计”一一哭。哭也不来,只能等着大人再次训斥。记忆中,总有人嫌我家年猪小,不愿意给面子,因此我们就成了“替罪羊”,是最不快乐日子。我父亲是外来上门的,不能得罪任何人。本身也比较热情大方,他会得把猪的内脏、瘦肉全部拿出来给全村人吃“庖汤”。吃完这餐,我家年猪肉也就所剩无几。父母必须精心计划着年三十夜煮哪一块,正月十五、清明、端午又分别吃哪一块。反正记忆中就这几个节日能吃上肉。

其次是能跟着大人到县里赶一次完年场。我们赶场不能企盼买什么东西,就是凑热闹、看热闹。穿梭在人山人海中,脚尖踩脚根,听小贩吆喝卖画报、卖玩具、卖水果糖。下午三点前必须返程,否则就会打火把进家的。回到家,谁能穿上一件新衣服,戴上一顶小军帽,配有一把玩具枪,自然会神气十足,非得在整个村子转上几遍,享受着其他孩子投来羡慕的眼光。我家年年不变的是小孩子一定会得到一挂两佰头的炮竹和一块小红糖。这两样都是奢侈的新年礼物,一般装在衣裤口袋里舍不得放舍不得吃。我的鞭炮往往背到眼线烂掉放不了,红糖融化与口袋沾在一块,吃不了。

春节最快乐的活动是打陀螺和打扑克了。腊月初各自得上山找最硬的木头来砍削陀螺,自己做不了的大人代替。每人至少准备大、中、小三种类型陀螺,还得搓上几根红皮或麻皮绳专用来打陀螺。每天傍晚,随着大人收工回家,一群小孩就会集中在屋旁一块凹凸的泥石混杂的空地上,开始操练陀螺。一人放,一人打,打的把放的陀螺直接打死(不转),或打中后自己的陀螺还转到最后,即为胜利者。否则,轮换。游戏就如此简单,但总会玩到天黑看不见陀螺,才依依不舍地离去。春节有四、五天是大人“法定”给小孩子玩耍的时间,要么在家,要么拜年。这几天绝对无农活之劳形,无作业之压力。白天打陀螺,晚上玩扑克。玩到谁家,包吃包住。偶尔发生的小纠纷,吵吵就过去了。

拜年往往去外婆和舅舅家,小孩子很喜欢去,因为会受到各种优待,老人会给好吃,会打发拜年礼,会和一帮亲戚小伙伴们玩耍,一般不会受到欺负。也会有订娃娃亲要去拜年的,那得大人背着一大背篓礼物去,小孩子一般被逼着去,有害羞心理,受很多束缚,不能开心玩。拜契爷还好,契爷契娘一般很爱契崽,一定会打发一顶帽子和糍粑作为回篮礼。

过了初五,必须帮助大人下地播种了。孩子们往往还沉浸在玩乐之中,白天再忙再累,傍晚不忘复习一下打陀螺功课。正月十五会有一天或半天休息时间。到了晚上,一大人会把小孩子的陀螺全部集中,逐个烧掉,叫烧陀螺纸,标志着年已过完,专门的玩耍日子等待来年。

缺吃的年代,过年期间才能享受到一些美食,才真正知道肚胞的幸福。三十晚得把糍粑打好。因为是蒸熟的糯米来打,糯饭很稠很粘,必须两个大力士各使用一根粑棒配合着来舂,上下轮流,互舂粑棒,打一窠下来,往往手掌起泡,大汗淋漓。我家糯米最糟糕,可能是品种问题,根本打不烂,无论怎样打,米都还是成粒的。沒办法,只能勉强捏出个形来,人称“青冈粑”,难看又不好吃,大哥拿去拜年,曾当笑话。从粑棒上取下糍粑也得讲究技巧,父亲是行家。只见他用茶油把手沾湿,迅速摘下一个一个小团,旁边的人趁热一齐帮忙捏成粑形,放到簸箕里晾干。这时每人可以吃到一个有红糖馅的热糍粑。第二天以后,就只能烧着吃或烙着吃了。拜年或回礼,糍粑是不可或缺的礼物。另外的一样美食就是汤圆。那时我们吃不到糯大米粉做的汤圆,只有糯玉米做的,比较硬。因为用红糖或白砂糖来煮,有甜味,大家都很喜欢。平时都没吃过早餐,过年这十五天左右能够轮流用糍粑和汤圆做早餐,也算是神仙生活了。

大哥在外做生意,过年带回录音机和各种歌曲磁带,开足音量,似乎把整个小山村震翻,干电池很贵,录音机耗电大,也响得不久。我们跟着学许多流行歌曲,没电了,大伙回忆着唱。姐夫姐姐回来拜年,一大家人就围在火炉唠家常,讲故事,到了半夜也不想回床睡觉。

时过境迁,兄弟姐妹长大都离开家,各自一方。我们都住进了城市的楼房,不再是风雨飘摇的小木屋;可以餐餐有大鱼大肉,但总看到小孩懒洋洋的筷条;不要说补巴的衣服,即使是名牌,穿两水不爽就丢了;大大围坐唠嗑的场景几乎找不到,玩手机的“低头族”可处可见。

父母去世十多年了,房子没有了,父亲的坟墓也不在家乡,兄弟姐妹就再也没有全部一起团圆过。真是“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家无了,家乡没有了,过年也回不去,儿时那些年味再也无法寻觅。

于是,只有写这篇回忆文章,才能记下已逝去的年味乡愁。


回忆那已逝去的年味


回忆那已逝去的年味


回忆那已逝去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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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那已逝去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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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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