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亩芦苇荡的守护者

在摆渡太爷爷的三个问题的思考与回答中,时间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这时从渡口的方向又过来两个骑自行车的年轻人,他们自行车的后座上对称地放着两个长长的柳条编成的扁状大筐,高度上沿与自行车坐垫平齐下沿恰到好处离地面约10到15公分。我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人是安徽省五河县长淮乡的村民,一大清早骑车驮着青货(青货就是时令的蔬菜,象豆角、西红柿、韭菜、茄子、黄瓜、辣椒、葱蒜等)到我们王集集市上卖。王集一般每旬二、五、七、十逢集。衡量一个家人有钱没钱,主要看他家十天之内4次逢集上街购物几次,如果1次不去那就经济条件一般,4次都去就是经济比较好的。

在80年左右,其实那时农民都是很安于现状的,而且觉得很幸福。主要表现在,包产到户,收的粮食,除了上交国家和乡村提留统筹外,大家称为交公粮,剩下的粮食就是自己的,除了种庄稼地外每家都有一块三分到半亩不等的小菜地,根据自己情况养点鸡鸭鹅,每年养一到两头猪,到年底把猪卖了或者杀了换成钱,饭能吃饱钱也够零花和调剂生活,柴米油盐人情往来都有着落,这样基本上就可以自给自足了。每年两季收成结束,到了冬天,把芦苇砍掉,各家门口都有堆满了芦苇,一丛一丛的,这也是小朋友捉迷藏的好地方。到了冬天,农田里基本上没有什么活了,大家便开始用芦苇编席子,打折子(我们老家叫zhan读第四声)。以前我们睡觉的床都很简单,除了特别有钱人家有祖传的雕龙画凤的豪华大床外,一般家庭都是简易的木板床,每张床冬天都要铺上稻草或者麦穰,上面铺上芦席,再铺上被褥,就可以暖和过冬。因此,芦席基本上每家都需要。那时候没有席梦思床垫,因此芦席一直很有市场。过去粮食都放在家里,不像现在一收下来,很快就卖掉了,换成钱去买米买面买馒头。那个时候,社会分工没有这么细,每家都要把粮食主要是小麦zhan(起来,这就需要芦苇编的折子zhan子”。用折子储存的粮食不易发霉,因为它的通风透气性能比较好。既然市场有需求,家中又有大量的芦苇,所以一到冬天,每家每户都忙着编席子打子。那时候,我们农村没有人出去打工,两地分居不多,离婚率极低,女孩子也不往大城市聚集,农村光棍汉也不像现在多。当然这不是说,现在不好,社会在发展,生活条件好了,人往高处走,年轻人到外面闯一闯,见见世面,长长见识,提高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好。

千亩芦苇荡的守护者

可以说芦苇成了我们当地农民发家致富的重要生产资料和经济来源,因此每个村都有“看青”的,一是为了照看庄稼,二是为了监管芦苇。防止有人牵着牲口到芦苇地放牧,也防止有人在割草时对芦苇进行摧残。我们村的看(kan第一声)青人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村里为了保护好芦苇,给他的待遇不低,全年工分一分不差,分芦苇时给他双份,但有奖也有罚,如果芦苇被牲口祸害太多或者被他人偷了,他也要负责赔偿的。那时候感觉村里人,虽说都是一个大家庭的,但村长会奖罚分明,不能迁就照顾。因此每个看青人都很看重自己的这份工作,责任心很强,长期住在苏皖两省交界的茅草庵里,这个茅草庵与道教没有关系,就是一个简易的茅草房子,前后各两根棒交叉捆在一起,顶端留个20公分左右便于卡住脊棒,下端深埋入地下50公分左右,等确定稳固后便由里到外铺上芦苇和稻草,用泥巴黏牢,铺上床支上锅,这就是看青人的“家”。我下了船,很快就来到芦苇荡了,一望无际,郁郁苍苍。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蒹葭就是芦苇,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更不会期待在水一方的伊人。只是被眼前的千亩象绿色毯子一样芦苇震惊了,更怕在这里迷失了方向。我沿着各个村庄芦苇地分界线,后来因为运输芦苇便成的土路,一步步往前走,看到草茂盛的地方便去割一点。那时候经常跟着大人下地,能认识好多草并知道名字,比如灰灰菜、马齿苋、车前草、毛咕咕草、香蒲等等,还有好多草用家乡话可以叫出来,但字写不准。比如富木秧、靶跟头、抢拉的,大多是这个音,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写。对于老家的方言,有的话会说不会写,或者说这个词已经演变了不单单是字典里的意思了,就象我们老家话“尅”“管”已经相当于河南话“中”了,我一直认为我们的方言很好玩也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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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的功夫,我就把草割好了,反正割草适可而止,不然割太多了背起来会很重,路好远,隔河渡水的也不容易。我们芦苇地里好东西很多,有可以吃的野芹菜,那味道绝对比现在的溧阳白芹要好得多;有蘑菇,沼泽地的水中有鱼、黄鳝、泥鳅、龙虾还有淡水虾,那时候没有野生不野生这个概念,好象沼泽中的任何鱼虾都不是人工养殖的,都是野生的。我那时候经常因为捉到了鱼摸到了虾,到家里不被表扬不说,反而会被我妈打一顿。我妈打我的理由很简单,浪费家里不多的猪油,经常抓到也就不想吃了,扔掉可惜,还把衣服搞脏了让她来洗,麻烦。那时候,小孩子被大人打,很正常的事,不仅被自己父母打,有时还会被大一点小孩欺负,也没有多大的事。不像现在的小孩,无论谁打都会想不开,更有甚者会产生过激行为,让父母说不得打不得也骂不得的。

看看时间还早,现在回家,家里大人下地了,家中没人也没有多大意思,我便把来到看青的本家的茅草庵玩玩。这个人的辈分更高,他是那个摆渡人的近门叔叔,我知道和他差了好几个辈分。我到他跟前就问他: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啊!?他笑笑说,你父亲叫什么?是什么辈分?我说了父亲的名字和情况,并说父亲是“振”字辈。他说:“他是“学”字辈,“邦学广茂、振国家修”,也就是你父亲的太爷爷,你会怎么称呼我啊?”现在看来,一个大家族长房和最晚房,一代代传下来,因为他们那个年代没有计划生育,严格来说,计划生育是从1979年开始执行的,辈分差别真大啊!现在想来,他应该和我的高祖父是一辈人,是弟兄。根据《尔雅·释亲》:“生己者为父母,父之父为祖,祖父之父为曾祖,曾祖之父为高祖,高祖之父为天祖,天祖之父为烈祖,烈祖之父为太祖,太祖之父为远祖,远祖之父为鼻祖。”这么复杂的称谓我现在都要上网查,何况当时只有七八岁呢?看青的本家长辈看出我的为难,就说教你一个简单的称谓,你就称呼我为“老不死”的就可以了。在他的爽朗笑声和我的迷惑中,我们俩就算打过招呼认识了,因为我和他都知道是一个家族的,是一家人。我到他那里讨点水喝,他说你拿着水舀子去小井里喝去吧。我拿着他的水瓢,到他自己挖的小土井里喝水。他住的地方靠近芦苇荡的沼泽地,那时水没有被污染,河里的水是可以直接喝的,不像现在下地干活要带着水壶麻烦。看青的本家只要稍微挖个一两米就可以见到清澈可口的水了,用来浇地、淘米、洗菜、做饭,很是方便。

回到他的茅草庵,看到里面的东西很少,一张简易凉床,这种床做工简单,但轻便适用。这种床一般由两长两短四根木棍组成个长方形,一般是2米长不到1米宽,在下面装上四条40-50公分的床腿,两的短边的腿上加装一支撑木棍防止床左右摇晃,这样床的基本形状就出来了。为了便于铺席子睡,要搓几十米的麻绳,在长方形的床框上下来回十来道织成网格,麻绳要绷紧,这样床就有一定的弹性,睡起来很舒服。这种凉床最大的优点就是,轻便便于携带。看西瓜、看庄稼、看场地等都方便。除了床外还有简单的几件衣服和基本的炊具就是他生活用品全部。那时的人,要求真低,生活上低标准,那时候条件不好,他做到了。

他唯一的家用电器就是一台红灯牌晶体管收音机,这台用干电池的收音机伴他走过了多少寂寞时光。我们这些七、八岁的孩子也经常会去听听评书,有时竟因此忘记了割草,耽误了吃饭。我们被评书中一个个精彩片断所感动,为艺术大师刘兰芳深厚功底所折服。七八十年代,大部分人都是通过收音机,听的最多的评书是《岳飞传》和《杨家将》,进行爱国主义教育。有时村里的大人也会把一些片断重复给我们听,使我们从小就知道岳母刺字精忠报国,要坚决打败侵略者,还我河山,对岳飞非常崇拜。对杨家将世代忠良,忠君爱国,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都誓死保卫边疆的感人故事更是钦佩。本家的看青人,闲暇之时也会根据他听的评书故事,给我们讲的一些精彩片断,让我们同龄的孩子们在感受大自然中接受爱国主义教育,在接受爱国主义教育中亲近大自然,这也许就是我们这些70后孩子经常光顾他茅草庵的主要目旳和收获吧。

千亩芦苇荡的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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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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