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震‖会师井冈山下「二」

作者:李慎明

来源:新志荐文

王震‖会师井冈山下「二」

六天之后的深夜,江西萍乡郊外的一个丘陵地带。

冷飕飕的西北风使劲吹着,一弯残月坠依在西边的地平线上。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丘陵、松林的轮廓。

就在这时,七八个猫着腰的人影从丘陵南面奔来,速度很快,但脚步极轻。眨眼间这些人影便消逝在附近山丘上的一片松林里。他们的功力颇像武侠小说中的人物。

翻过山丘的开阔地段,借着朦胧的夜色仔细搜寻,方发现一个持枪者在游荡。没过一袋烟工夫,远处传来“踏沓、踏沓”的脚步声。

“口令?”

“严防!回令?”

“共匪。”

一个声音有气无力,一个声音睡意朦胧。

“有什么情况吗?”边打哈欠边问。

“谢天谢地,我这班没什么情况。真他妈的冷,入冬一个月了还不给老子发棉衣!当官的爹娘都刚刚死个净打光,把老子的棉衣都贪污裹尸了!”

“嘘,小心当官的来查哨!”下岗的“踢沓”、“踢沓”离去,新上哨的持枪者边游荡边哼小曲。

一顿饭工夫后,山丘后边的松林里又奔出七八个猫着腰的人影,速度很快,脚步极轻。走出数里之遥,来到一个村庄亮着灯光的堂屋,我们才看清这七八个人原来就是湘东南总行委南路分委书记独立师政治部主任兼独立师第三团政委王震、团长谭家述和四个连的连长和团部的两个参谋。

“今晚我们实地勘查了一下,敌人布哨、换哨的情况与我们侦察了解到的情况基本相符。明晚各连抽人组成若干个小组,到敌人各个哨位侦察,准确弄清敌人的哨位、换哨时间及自己要利用的地形地物,后天晚上便可正式行动。”谭家述向各连长简单地布置了任务,然后请王震讲话。

“今天我到一个连队转,听见一个战士发牢骚说,正规红军了还得摸哨,像游击队一样偷鸡摸狗。请各位连长给大家讲清楚:我们一个团,敌人数个师;我们的枪多半老掉牙,敌人是一新的“汉阳造’;我们一些战士连‘偷鸡摸狗’也没干过,敌人基本上都是兵油了。这次我们是先用‘偷鸡摸狗’的办法练练兵,然后再哄猪牵牛。”王震的话惹得一屋笑。

“另外,各位连长可以向大家宣布,谁摸着好枪归谁使,摸着子弹、手榴弹可奖励多分!”

“报告王政委,摸着驳壳枪怎么办?”刚当了二连连长、在组建路上闹了个大红脸的“老水牛”兴味盎然地问。

王震望着谭家述:“怎么办?老谭,是不是干部摸着归自己,战士摸着上交奖励子弹?”

谭家述笑着点头:“完全同意!”

雄鸡叫,天微明,各连连长都精神抖擞地离去。

第三天晚上,全团出动十二个小组,摸了十条枪回来。敌人紧张了,不少地方加成双哨。加双哨更好,一次摸俩。不到十天,全团靠摸哨缴枪四五十条,子弹近万发。二连连长“老水牛”还真的缴了一支泛着蓝光的崭新的驳壳枪。

接着,王震、谭家述又带着部队放开手脚在萍乡周围打国民党的挨户团。一次打到萍乡北面上栗市,消灭了一支地主武装,缴获几十条枪支。上栗市,张国焘的家乡。张国焘出身大地主,他家里很阔气,前厅后院的,司令部就扎在他的家。

王震又亲自指挥部队截击了一次敌人的辎重队,缴获了一批武器弹药、食品衣服。

敌人被折腾得鸡犬不宁,恼羞成怒了,派部队围剿王震、谭家述部。


一九三七年,王震在延安曾亲笔写下了《红六军团小史》一文。王震在此文中简述了这次出击萍、醴一线的概况。文中说:“新编成的红军配合着工农群众,积极地反对敌人的进攻,并采取这样的战术手段,就是红军在敌人来的方向的山地和森林里埋伏,群众以土枪土炮守险要并登山呐喊来牵制和迷惑敌人,以便利于设伏的红军突然勇猛果敢地冲锋,打退和消灭敌军。”就用这般战术,弄得国民党王牌军不见红军面,直遭红军打。


其他几路的战果呢?进攻攸县的一路,因攸县城驻有敌十九师五十五旅一个多营和攸县保安团的守敌,并有坚固的防守工事,加之又有浟水、洣水河阻隔,部队强攻一天未果,我死伤三百余人。石青亲督的攻打茶陵的一路,攻来攻去,损失干部战士及赤卫队员近二百人不说,还险些遭敌人包围,全军覆灭。由于谭思聪竭力说服了多数同志,才将部队及时撤出。

按说,湘东南行动委员会书记石青等人能从实践中思悟点什

么了吧?但是,权力的占有者往往是企图强迫真理的占有者放弃真理,对谬误俯首称臣。


各路暴动大军返回莲花后,石青勃然大怒,召集湘东南行动委员会,大骂谭思聪“我率的一路进攻受挫,完全是谭思聪私下散布消极情绪所致,”“王震拒不执行攻打萍、醴的计划,在萍、醴城外泡蘑菇,谭思聪是后台。”

谭思聪正打摆子,很厉害,没有参加会议。王震挺身而出,为谭思聪辩解:

“谭思聪同志不同意攻打大城市,在会议桌上光明正大地亮了出来,怎么能叫私下散布消极情绪?他在执行组织决定的同时,力陈自己的理由,说服大部分同志接受自己的观点,力图避免部队的无谓牺牲,是很可贵的精神。如果按照石青同志的计划,硬去攻打防御坚固、守敌众多的大城市,岂止死伤二百余人,恐怕是连你石青的脑壳也要搬家!

“攻打萍乡,我倒很想攻。萍、醴可是繁华之地,打下后,逛逛商店、下下餐馆,再看场好戏,多美的差事。可是不行哟,我这个四百余人的团,有得这分本事,也有得这个福分,所以只好在萍、醴城外‘偷鸡摸狗’、‘哄猪牵牛’。谭思聪同志完全同意我们这种打法,但我是南路行委书记,决定权在我。如果说,不执行攻打萍、醴的计划是个错误的话,这顶帽子应戴在我王震头上,与谭思聪冇得关系!”

“我看王震同志是言之有理!”湘东苏维埃政府改为湘东南苏维埃政府后,任湘东南苏维埃政府主席的袁德生发言了,他边说边摘掉鸭舌帽,那从小下煤井留在脸上的紫褐色的“墨疹”显得更加清晰:“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建立初期,毛泽东同志正确地分析了当时的形势与敌我力量的对比,作出了对湖南强敌取守势,对江西弱敌取攻势的策略。在毛委员和朱总司令的领导下,我工农红军以不足四个团的兵力,与数倍于我的‘会剿’井冈山的湘赣两省敌军打圈子,粉碎了敌人的一次又一次进攻,并很快解放了宁冈、永新、莲花三个全县和吉安、安福、遂川、酃县各一部。但湖南省委却对形势作了错误的估量,认为湖南敌人‘十分动摇’、‘恐慌万状’,指责湘赣边界的一系列政策是‘保守主义’,并特派杜经修、杨开明和我为湖南省委代表,带着省委的要红四军立即离开根据地,向湘南发展的指示信赶到永新城。一九二八年六月三十日下午,毛泽东同志特主持召开红四军军委、湘赣边界特委、永新县县委联席会议,讨论和研究湖南省委的来信。会上,毛泽东同志明确指出,当前南方统治阶级正处在暂时稳定时期,我们还没有任何条件可以改变对湖南敌人取守势、对江西敌人取攻势的策略。如果我们不顾实际情况,执行省委的指示,离开可进可退、可攻可守的井冈山根据地,孤军深入比江西敌人强大七八倍的湖南,必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难免不被强敌包围,甚至有被敌军消灭的可能。说老实话,对毛泽东同志的正确意见那时我还没有完全接受,认为红四军军委和湘赣边界特委应该无条件执行湖南省委的指示。特别是杜经修同志,他不顾联席会议作出的不能离开井冈山前往湘南的正确决议,乘毛泽东同志暂时离开部队在永新工作之机,亮出湖南省委指示的牌子,迫使红军大队向湘南进军,结果导致了红四军主力在湘南受挫和井冈山根据地遭到严重摧残的两个方面的失败,这就是大家可能已经知道的‘八月失败’。”说着,袁德生长叹了一口气,满脸沉痛和内疚的表情。停了停,袁德生才又接着说:“血的教训使我认识到毛泽东同志关于坚持工农武装割据,巩固与扩大革命根据地思想的正确。谭思聪同志是湘赣边老特委委员,王震同志在湘鄂赣边就有着指挥游击战的丰富经验,他们对毛泽东同志的思想理解、领会得深刻,所以才能在这次湘东南总暴动中不机械地服从和执行上级的命令。我认为,他们这一行为,不但不应称之为错误,恰恰相反,应该为他们为避免部队造成更大的损失和取得的‘偷鸡摸狗’、‘哄猪牵牛’的游击战的胜利记上一功!”

石青脸色铁青,两个嘴角泛着白沫地吼叫着,说谭思聪、王震公然对抗党中央的集中全国红军进攻中心城市的计划,拒不执行总行委的决议,必须严肃党纪、政纪,毫不手软的进行处置。最后,石青气汹汹地叫道:“我郑重提议,撤消谭思聪同志的湘东南独立师师委书记和师政治委员的职务,撤消王震同志湘东南行动委员会南路行委书记和独立师政治部主任的职务!”接着,石青又说,同意不同意他的这一提议,实质上反映了一个人对待党中央和坚决贯彻中央精神的湘东南总行委的态度。石青逼着每个委员依次表态。

有的是由于对“左”倾盲动主义的认识不清,有的出于怕戴上一顶“反中央”的大帽子,便三三两两地响应着石青的提议。

王震深深地知道:有些决定,是一个提议,三五人附和,没有人反对,便可称之谓一致通过。他见出现了三三两两的响应局面,有些着急,忙说:“我文化不高,撤我,我冇得意见。但谭思聪千万撤不得,他是老资格,有能力,有水平,独立师离了他就有得戏唱喽!”

“哼!撤不得?!我就不相信,离了他谭屠夫,我们还非吃混毛猪不可?!”石青摇晃着压在右膝盖上的左腿,冷冷地说。

袁德生等人坚持谭思聪、王震两人的职务一项也不能撤。

撤与不撤的两种意见僵持着,但附和石青意见的显然占多数。

正当石青要大家举手表决时,一个声音占了先:

“我谈点看法!”湘东南行委派驻独立师的特派员、中等个头、不胖也不瘦、一脸书生样的李天柱站了起来:“谭思聪、王震同志没有执行行委的决议,我同意给予处分。但谭思聪同志的两项职务一起撤是不是有些重了?念谭思聪同志是初犯,我的意见,可撤消他的师委书记,保留他师政治委员的职务。王震同志十四岁便加入工人阶级队伍,是坚定的工人阶级分子,并任过粤汉铁路的工人纠察队队长,指挥作战很有经验,我看,可撤消他的南路行委书记和师政治部主任之职,改任独立师师委书记,并仍兼着他的第三团政治委员职务。师政治部主任之职可由陈韶同志担任。”

李天柱,湖南耒阳人,黄埔军校的高材生,曾参加过讨伐陈炯明的东征和北伐战争、南昌起义,后随朱德总司令员到井冈山后任红军营长、纵队司令员。前不久,中央红军在赣江边作战,李天柱负伤,在农民家里养治。刚刚十多天前,王震率部队路过那里,把李天柱接到了莲花。王震和李天柱很快便熟悉起来。李天柱对“左倾”盲动主义路线及石青等人也很有看法,可现在他这么个态度,闹得王震哭笑不得。

“这个诡天柱,心里摆的什么谱?”王震在心里直骂李天柱。

会上,经常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否定两种极端意见,采用折衷方案。

李天柱的方案被通过,不过同时被通过的还有石青的另一个提议,除撤消谭思聪的师委书记的职务外,再给他一个留党察看的处分。

王震对通过的决议仍持反对意见,包括自己出任独立师师委书记。散会后,他拉着脸,不理李天柱。

李天柱笑了,问王震:“你真心喜欢谭思聪是不是?”

王震翻了李天柱一眼,意思是说,这个还用你再问?

李天柱说:“石青刚愎自用,霸道无比,他撤谭思聪的职是铁了心。更何况他打着贯彻执行中央指示的招牌,迷惑了不少人。我们同意他撤销谭思聪同志师委书记的职务,再加上个留党察看的处分,谭思聪同志师政治委员的职务便能保留下来。如果我们与他硬顶牛,一个职务也不让撤,他极可能要施淫威,把谭思聪同志的所有职务一齐撸。要想取之,必先予之;两害相权取其轻。我们真心喜欢谭思聪,保护谭思聪便只好采用这个办法喽!”

听了李天柱的解释,王震消了点气。可不是嘛!石青的意见占多数,那一表决还不糟了糕!不过,撤了谭思聪师委书记的职,为什么非提名我王震去补缺不可?

听了王震的发问,李天柱“噗哧”又笑了:“你这个胡子哟!为什么提你?除了你胜任外,还因为你是个响当当的工人阶级,用你这块金字招牌压压他石青。他石青如果不同意你当师委书记,我就给他戴上一顶反对工人阶级的帽子,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在立三路线时期,特别强调各级班子的工人成分,工人阶级的招牌往往能祛灾避难。石青对谭思聪是风刀霜剑严相逼,对王震是且战且走,王震的工人出身不能不是个缘由。

王震将两手一摊说:“你为压石青,可苦了我王震。我这人文化不高,给敌人拼个命还可以。你也知道,部队现在是党委负责制,我这个粗人,可挑不起师委书记这副重担!”

“粗人?!”李天柱狡黠地眨着眼晴地反诘道:“老王震,你给我讲讲,你这个大名鼎鼎的‘胡子’的绰号是怎么来的?”当然,李天柱狡黠地反诘这一问题时,可能没有想到后来毛泽东、周恩来都亲昵地用“王胡子”的称呼代替了王震的名字。

是呀,“王胡子”出自何“典”呢?

有人说,一九四六年,王震带南下支队北返,征途险象万千。王震发誓:“不返延安,不见毛主席不剃须。”(王震本人对这一誓言极力否认:“演绎,完全是演绎。北返路上,随时都处在敌人干军万马的包围中,随时都面临着可能发生的激烈战斗,哪有时间剃胡子?再说,找把剃刀或剪子都很困难。”)王震率队平安返回延安后,神采飘逸地带着半尺多长的美须拜见了毛主席。一见面,毛主席便蛮有兴味地欣赏着王震的胡须,还有照片为证。照片一经刊出,“胡子”的绰号便大噪。

不过,又有人说,不对,在湘赣根据地时就有人叫“王胡子”罗。其实,湘赣根据地也不是绰号“王胡子”的诞生之地。原来,它诞生在浏北游击一支队。

许是遗传基因的作用吧,在长沙铁路上,不到二十岁的王震,面颊上的胡须便茁壮、茂盛。那时是:你不让我露面,我不让你露头。王震刮脸很勤,现由之一:开火车,煤灰总往胡子里钻。一九二九年到家乡组织特区委、游击队后,头发、胡子一齐留,目的是为装得年长一点,对群众有号召力,对敌人有威慑力。胡子,是湖南人对智者的尊称。王震有勇有谋,指挥浏北游击一支队把敌人打得晕头转向,防不胜防。一支队的同志们便把“胡子”的爱称送给了王震。李天柱参加组建独立师的原一支队的战士们知道了“王胡子”的来历,便也跟着“胡子”长“胡子”短地叫了起来。正在唇枪舌战之时,李天柱突然问起“胡子”来历云云,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震听出了李天柱的弦外音,说,“你别在这里打埋伏,让我担任师委书记,确实是勉为其难哟!”

“嗬,王胡子,你真的还给我谦虚起来了。你说,这个师委书记,还像你找师长一样找来刘沛云这种面条人来当?”

王震咂了一嘴:“嘿,打人别打脸,骂人别揭短!”

李天柱做了个鬼脸,得意地笑了。

湘东独立师组建时,谭思聪力荐王震出任师长。王震自恃文化低,坚决不出山。后来,王震听说红三军的参谋长因掉队在莲花县城附近休息,便急忙派人寻找到了刘沛云。刘沛云学生出身,公子少爷作风,带着个老婆,每次行军,两人不是骑马就是坐轿。抬轿子的战士们说:“我们在家抬地主,来到部队抬师长。”刘师长小时候怕放炮仗,长大怕听枪响,一听枪响便趴地下,半天叫不起来。石青整谭思聪,他惟命是从。李天柱来到莲花后,大家知道刘沛云在红三军根本不是红三军的参谋长,只不过是个参谋。刘沛云家是大地主,整日留恋家里的安逸生活,经特委决定,才把刘沛云夫妇送回了他们老家。

王震想到力荐刘沛云事,四个字蹦出口:“荒唐之荐!”

“所以还总得揭揭你的短!该你出任时,不能总当缩头乌龟!”李天柱出言不逊,继续“将”王震的“军”。

“好!当就当,我王震还能被师委书记的帽子压趴下?!”

“嘿嘿!这才是你王震的脾气!”

谭思聪从连队回来,一只脚踩着长条凳子正要松绑腿,方桌上一张纸条赫然映入眼帘:

谭政委:

与梅花岗首领侯梯云谈判所部改编事宜,日前已当面请示。现梅花岗托人带信催促此事,约今日上午洽谈。为守信用计,我特前往,容返回后详报细情。

王震

谭思聪急了:“通信员!通信员!”

通信员答应着跑步进来。

“王政委上梅花岗带了几个人?”

“就他自己,我们劝他多带几个,他说侯梯云说了,只请他一

人。若再多一人,便用机枪封山道。”

“走多长时间?”

“快两个小时!”

“这个王震呀,胡闹台,鬼大胆!”

梅花岗山寨的首领侯梯云,出生于湖南安仁的一个农民家庭,是个性情刚烈、锄强扶弱的人物。他家乡的人说他个子高大,跑得飞快走得狗急。从小喜欢小鸟铳,百发百中,好枪法,打刁鼠佬(松鼠)和天上鹰,也是一打一个准。他练过武艺,几个人不敢挨边。一九二六年,他便参加过农民自卫军,大革命失败后,即到安源煤矿做苦工,因不堪忍受欺压,自发夺取枪支,与反动势力武装对抗。为了躲避反动当局的搜捕通缉,聚众五六十人,占据地势险要、易守不易攻的梅花岗山寨为王。梅花岗下一带,是独立师的游击区。因袁文才、王佐被错杀事件,使侯梯云对共产党和红军抱着疑惧之心。独立师和梅花岗冷峻对峙,各不相犯。

一天,王震兴冲冲对谭思聪说,梅花岗上的两个散兵,在村子里瞎游荡、作坏事,让我们给抓住了。我把他们放了,让他们回去报告他们侯司令,欢迎侯司令下山同我们合作。

谭思聪说:“改造侯梯云,有这种可能性,但错杀袁文才、王佐事,给我们争取‘绿林好汉,增加了不少难度!”

王震跃跃欲试:“我往安源跑车时,就认得了侯梯云。那时,他和工头就势不两立。他很有正义感和反抗精神,绝不同于一般的山寨大王。要不,我上山当当说客?”

谭思聪没有答应,他主要担心有危险。如今,王震只身上了梅花岗,更使他焦躁不安。他大声叫道:“通信员,告诉值班连长,集合两个连的兵力,到梅花岗下接应!”


王震行进在通往梅花岗的羊肠小道上。

万丘千峰缓缓托起的梅花岗直立云霄。常常是:山脚下大雨滂沱,山半腰乌云翻滚,山峰上阳光灿烂。通往陡峭的梅花岗,仅有一条尺把宽的窄道,挂在怪石嶙峋的悬崖上,倒长在悬崖上的古松虬枝还时常伸出遮拦去路。

王震停下脚步,擦了下额上的汗水,引颈仰望,山巅在即,峰顶上矗立的庙宇隐约可见。王震回眸:漠漠平川,苍苍松林,千壑万峰,匍匐脚下,真真一个绿林英雄的好去处。

一位头戴礼帽的哨兵从巨石后跳了出来,问明情况,像猴子一样灵活向山顶攀去。

一个彪形大汉摇晃下来,欣喜万状地高声叫道:“王震老弟!王震老弟!”

王震潇洒地将双手抱举胸前:“梯云兄,一别几年,今日在此幸会,为弟的十分高兴!”(党的“七大”上,有同志据此曾责难王震,与土匪称兄道弟。后来王震在谈到此事时说,那时,侯梯云同志一口一个老弟,你不相应称呼,不是有些见生吗?这不利于改造一个草莽英雄。)

边寒暄,边入座。两人先津津有味地回顾安源相交的过程,然后逐渐转入正题。

“王震老弟,你刚直豪爽,侠胸义肠,值得信赖。你带来话的那天晚上,我是睁着眼睛到天亮。我也知道,我们数名兄弟占山为王,是跳蚤顶被单,冇得多大折腾头。今天特邀老弟光临敝寨,是想请老弟给指一条金光大道。”

王震连连摆手:“不敢领受!”

“恕我直言,我也知道共产党好,早就有投靠红军的念头,……”说到这里,侯梯云欲言又止,终未直言。

上梅花岗的路上,王震的大脑几乎一刻未停,思考着上山后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以及应急的各种办法。侯梯云是个豪爽之人,王震相应给自己规定了这样的基本方针:率直坦荡,开诚相见。王震见侯梯云吞吐有难,便主动接上话茬:“那么请司令恕老弟直言,是不是怕别人说是土匪,落得个王佐、袁文才的下场?”

侯梯云哈哈大笑:“痛快!痛快!兄弟你真是条爽朗之汉!”

“王佐、袁文才的情况我不甚了解,听谭思聪政委讲,可能是错杀。一个人、一个组织都有可能办错事,有犯错误的时候。共产党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知错必改。

“侯司令出身寒苦,自幼就怀抱打碎旧世界的强烈愿望,与封建军阀和地主老财势不两立。现在侯司令占山为王,完全是为躲避反动当局的追捕。我们完全理解这一点。

“我和谭思聪政委商量几次,他主要是担心你怕王佐、袁文才事件重演而不敢下山。我们的态度很明确:热忱欢迎侯司令加入红军队伍。我们完全了解侯司令的经历,我相信,王佐、袁文才的情况决不会在侯司令身上再现!”

一席话说得侯梯云连连点头。他握紧拳头在桌上一击:“说心里话,看着那帮王八羔子欺榨黎民百姓,我一是如刀剜心头肉,二是火冒三丈高。我侯梯云看准了,只有共产党才能救穷人。投靠共产党我就铁了心,就是被当成王佐、袁文才我也不返悔。不过十个指头不一样齐,我们有的弟兄说家里还有老母,不愿随兄同去!”

这一问题,没出王震上山路上的假设范围,他当即回答:“我们发给路费,送他们返乡!”

侯梯云摸着虬髯,高声叫道:“来人哟,开宴!”

“且慢!”王震说,“侯司令,为弟的还有几句话要讲!”

“请!”

家有家规,军有军纪,毛泽东同志为红军制定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望侯司令事先给同意加入红军的各位弟兄讲清,未加入红军前,每人的所作所为,包括那天捎信的两位弟兄在村里干得不好的事,我们一概既往不咎。但加入红军之后,就必须严格遵守红军纪律。”

“那当然,那当然,吃过饭后,我把弟兄们召集起来,由你训话,详细讲讲你们那个纪律的内容。”

盛宴开张,全是侯梯云亲手打来的野味。宴尾,侯梯云告诉王震:“实话相告,原打算,咱们谈的投机,就这样盛宴相待。要是谈崩了,对不起,要你饿着肚皮下山!”

王震哈哈大笑:“看来,我王震是口福齐天喽!”

宴会后,肩背驳壳枪、猎枪和鱼网三件宝的侯梯云率梅花岗弟兄们列队下山。谭思聪率两个连的红军战士在山下列队欢迎。

王震对两个连的红军战士大声说:“侯司令特别喜欢他的驳壳枪、猎枪和鱼网,在梅花岗是随身携带。现在,我宣布,在红军队伍里,侯司令除驳壳枪随身携带外,还可以随身携带猎枪和鱼网。列队开会都可以!”

跟在身后的侯梯云不安了,他揪了揪王震的衣角,小声问:“这样好不好?违犯不违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谭思聪笑了:“冇得关系!”

王震说:“要不,让警卫员给你背着!”

侯梯云连忙说:“不,不,还是我自己背着方便。”

欢迎和被欢迎的队伍里同时爆发出善意的笑声。

湘东南独立师,又多了五十余名红军战士。

井冈下、禾水旁,兵强马壮,生机盎然

待续

展开阅读全文

页面更新:2024-05-04

标签:天柱   井冈山   驳壳枪   湘赣   连长   湖南   司令   红军   梅花   胡子   职务   书记   敌人   独立   同志   旅游   王震

1 2 3 4 5

上滑加载更多 ↓
推荐阅读:
友情链接:
更多:

本站资料均由网友自行发布提供,仅用于学习交流。如有版权问题,请与我联系,QQ:4156828  

© CopyRight 2020-2024 All Rights Reserved. Powered By 71396.com 闽ICP备11008920号-4
闽公网安备35020302034903号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