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生孩子作为报答恩情方式的女子

这是一个美貌冷静的女子为了报福薄命短的邻家穷小子的接济老母亲之恩而为他生了一个光耀门楣的儿子，在这过程中穷小子的娈童看上了女子想勾搭不成反被女子杀死。而女子报了家仇又报了穷小子的恩情后无事一身轻的离开了。

确实无关爱情。异史氏的话很有意思：你和男人勾搭着，这男人反而看上你的妻子。

真是叹为观止！

白话文如下：

顾生是金陵人，才艺方面很是精通，但是家里很穷。又因为母亲年老不忍远离，所以只能每天为人写信画画，以此为生，到了二十五岁，还没有成亲。他家对门以前有座空房子，一老夫人和少女租住在那，因为那家人里没有男人，所以顾生没有和她们往来过。

　　一天顾生从外面回家，见到女郎从自家母亲房中出来，年纪十八九岁，秀丽清雅，世间少有的美丽，见到顾生也没有躲避，而气质冷若冰霜。

顾生问他母亲，顾母说：“这是对门家的女郎，来跟我要剪刀和尺子。刚刚说她家只有一位母亲。这女子看起来不是穷人家的孩子。我问她为什么还没嫁，说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明天我去拜访她母亲，试探下她的意思，如果要求不高，那么（你们结亲）你也可以奉养她的母亲。”

　　第二天顾母拜访女郎家，女郎的母亲耳聋。看她家也是穷得很并没有余粮，问她们靠什么维生则仰仗女郎的针线活。顾母慢慢的透出结亲的意思，老妇人似乎同意，但是和她女儿商量的时候，女郎默默不语，看样子并不乐意。

　　顾母回去后详细的描述了当时的情况并且很是疑惑：“难道她是嫌弃我们家穷吗？看起来不说话也不笑，颜若桃李，却又冷若冰霜，真是奇怪的人啊！”母子叹息着作罢。

　　一天，顾生坐在书房里，有少年过来求画，少年眉目俊美但气质轻佻。问他从哪里来，说是“邻村”的。从那以后两三天就来一次。后来稍微熟悉了，就慢慢的开起玩笑来，顾生抱他亲他也不拒绝，于是两人就有了私情，从此往来非常亲密。

　　一天女郎来，少年盯着女郎直到女郎走，问顾生这是谁，顾生回答说是“邻女”。少年说：“长相如此艳丽，怎么神情却这么可怕呢？”

　　一会儿顾生进屋，母亲说：“刚才女子过来讨点米，说她们家很久没有生火（没粮）了。这女子非常孝顺，又穷得可怜，可以稍微接济她们。”

　　顾生听从亲的话，背了数斗米送过去，并且说了顾母的意思。女郎接受了，也不说谢谢。白天到顾生家里，见顾母在缝衣服就会帮忙，在他家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好像嫁来的媳妇一样。顾生越发感念她的恩德，每次受到别人的馈赠，必定分些给她的母亲，女子也从来不说感谢。

　　后来顾母在不方便的地方生了痔疮，疼得日夜哭喊，女郎就时时过来探视，为顾母洗伤口敷药，一天三四次。顾母非常不安，但是女郎从来不嫌弃肮脏。顾母说：“唉！我哪里能得到你这样的儿媳妇来照顾我到死呀！”说完悲咽。女郎安慰她说：“你儿子很孝顺，胜过我家寡母孤女千百倍。”

　　顾母说：“床头来去伺候的，哪是孝子能够做到的？况且我已暮年，早晚就踏入黄泉，只是担心没有后代啊！”

　　说话间顾生进来，顾母哭着说：“我们欠娘子很多，你别忘了报答！”顾生伏拜。女子说：“您照顾我的母亲，我从来没有说谢，您现在又是谢什么呢？”于是顾生越发敬爱女子。然而女子一直都很严肃，顾生不敢接近她。

　　一天女子出门，顾生目不转睛的盯着，女子忽然回头对他嫣然一笑。顾生喜出望外，赶紧跟着她到了她家，挑逗她也不拒绝，于是高兴的交欢。结束后，女子告诫顾生说：“这件事从此后不再发生。”顾生没有答应就回去了。第二天又约她，女子面呈厉色理都不理他就走了。女子每天都来，有时候和顾生遇到了，也没有给过好脸色。如果稍微挑逗她，就冷言以对。

　　某天忽然在没人的地方问顾生：“那天来的那个少年是谁？”

　　顾生就说了。女郎说：“那人行为举止放荡，几次对我无礼。因为你和他关系密切，所以我没有理他。请你告诉他，再这样做，那是不想活了！”

　　顾生到了傍晚，把女子说的话告诉少年，并且说：“你小心吧，她不是随便的人。”

　　少年说：“既然不是随便的人，那你是怎么和她好上的？”

　　顾生说没有。少年说：“如果没有，那怎么这种私密之事她也让你知道呢？”顾生无法回答。少年说：“也请你告诉她：别假惺惺故作姿态了，不然，我就把事情遍传出去。”

　　顾生非常生气，怒形于色，少年于是离开。

　　一天傍晚顾生自己刚坐下，女子忽然来了，笑着说：“我和你的缘分还没断，难道不是天注定的么。”顾生狂喜的把女子抱入怀中，突然听到脚步声渐渐过来，两人惊慌的站起，原来是少年推门而入。

　　顾生惊讶的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来看贞洁的人啊。”少年看着女子说：“怎么今天就不骂人了？”

女子眉头皱起红着脸沉默不语，只是很快的翻起上衣露出一皮革，顺手而出，则是一把一尺长的光亮的匕首。

　　少年见了，非常害怕的逃走。女子追到外面，四处找不到踪迹。女子将匕首往天上抛掷，发出簌簌的声响，好像一道长虹，马上有一物嘭的坠落。

　　顾生连忙拿着蜡烛过来，则见一只白狐狸身首异处。顾生非常惊怕。女郎说：“这就是你那娈童。我本想着饶恕他了，然而他自己却不想活着！”说完收刃入囊。

　　顾生把她拉进房内，女郎说：“刚才妖物败坏了兴致，明晚再来。”说完出门径自离开。

　　第二天晚上女郎果然来了，于是同床共枕。顾生问她何处学来的剑术，女郎说：“这不是你能知道的，还是谨慎保密的好，泄露了对你不好。”顾生又提出订婚，女郎说：“我们都同床共枕了，也帮你操持家务了，这不是已经嫁给你了么？已经是夫妇了，又何必再说嫁娶？”

　　顾生说：“你不会嫌弃我穷吗？”

　　“你虽然穷，我难道就富吗？今晚相聚，正是因为我怜惜你穷啊。”临别前又叮嘱说：“苟且的事情，不可以多做。应该来的时候我自会来，不该来的时候强求没有好处。”

　　后来遇到了，每次想要和她说些私密的话，女郎就避开。然而家里的洗衣做饭，都是女郎帮忙操持，和妻子也没有差别了。

　　过来数月，女郎的母亲去世，顾生尽全力帮助安葬。女郎从此以后独居，顾生想着她自己独宿了可以往来，于是翻墙进去，隔着窗户喊女郎，然而女郎不答应。从门外看，则不过是空房间而已。于是顾生怀疑女郎另有约会。到了晚上又去，依然是昨夜的样子。于是留了一块玉佩在窗台上后离开。第二天在顾母那相遇。顾生出来后，女郎也跟在他后面，说：“你是怀疑我吗？人都有自己的私密之事，不是什么都可以说的。我想让你打消怀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现在有一件急事需要你帮忙。”

　　问她，女郎说：“我已经怀孕八个月了，早晚就快生了。但是我身份不能表明，可以为你生孩子却不能帮你养育他。你可以悄悄告诉顾母，找个母乳，就说是抱来的，不能说是我生的。”

　　顾生答应了，回去告诉了母亲。顾母笑着说：“这女子太奇怪了。想要明媒正娶又不愿意，却和我儿子私下往来。”顾母高兴的按着女子说的去做。

　　过了一个多月，女郎好几天没来，顾母起了疑心就去她家探望，看起来萧索无人。敲了很久的门，女郎才蓬头垢面的出来，开门让顾母进去后又关上门。进了房间，才发现床上有一婴儿。顾母惊讶的问：“什么时候生的？”

　　“三天前。”

　　打开襁褓一看，是个男婴，而且脸盘圆润前额广阔。顾母高兴的说：“你都为我生了孙子了，伶仃一人，还有什么能依靠的呢？”

　　女郎说：“我有区区的难言之隐，不敢直接告诉老母亲你。等到晚上没人了，你再把孩子抱走。”

　　顾母回去告诉儿子，两人都觉得很是奇怪。晚上去抱了孩子回来。过了好几个晚上，快到半夜的时候，女郎忽然敲门进来，手上拿着皮囊，笑着说：“我大事办完了，就此分别。”

　　急忙问她原因，她说：“你们照顾我母亲的恩德，我时刻铭记于心。俗话说‘可以而不可再’，这是说报恩不在于床第之事。因为你家穷成不了亲，所以为你生一个孩子延续血脉。本来想着一次就能怀上，没想到月事又来，所以破戒又和你约会。如今你的恩情既然已经酬谢过，我的心愿也就完成了，没有什么遗憾了。”

　　“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仇人的头。”

　　顾生拉开一看，头发胡须被血糊成一团。顾生惊怕极了，又问了事情缘由。女郎说：“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这事如果不秘密进行，担心会有泄露。如今事情办成了，告诉你也没有关系。我是浙江人，父亲官至司马，因为仇家陷害而被除满门。我背着老母亲逃出来，隐姓埋名，已经三年了。之所以没有马上报仇，是因为我母亲还在；母亲去了，又怀了孩子，所以迟迟未报。之前晚上出去不是去做别的，而是对仇家所在不是很清楚，害怕到时候找错了。”

　　说完就出门了，又叮嘱道：“我生的那个孩子，请你善待他。你福薄命也不长，他可以为你光耀门户。夜深了别惊动了你母亲，我走了！”

　　顾生这才凄然的想问她要去哪，女郎身形向闪电一样，一晃就不见了。顾生叹息惆怅呆立，失魂落魄。第二天把事情告诉了母亲，两人互相惊叹而已。

　　三年后顾生果然死了。他儿子十八岁中举，奉养祖母终老。

　　异史氏说：“男人家里一定要有侠女那样的妻子，才可以畜养娈童。要不然，你和娈童勾搭，娈童和你妻子勾搭。”

　　尔爱其艾猳（jia）（老公猪），彼爱尔娄猪（母猪）。

　　《聊斋志异·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