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 那雨

今年秋季特别雨多。整个城市的上空暗云低垂、烟雨笼罩，上天筛子般漏洒着雨水，整个九月如此，犹如江南的梅雨季节降临北方。从窗户望去，不到200米高的长寿塬北崖上灰白色的云雾在缓缓地升腾流动着，这些只在秦岭高山上徘徊的云竟然出现在塬畔上，这是很少见的。九月，本该是“秋老虎”发威的季节，但却因为雨早早地进入瑟瑟发抖的深秋或者是初冬，这种好似江南的雨季一下就是20多天，淅淅沥沥的直令人心头上长满杂草。

国家防总不断地发出防汛预警，浑浊的渭河水不断地上涨涌流；城市的大街小巷水流漫漫，车行缓缓；天气预报报道这场秋雨要持续到九月二十三号，预报只能这样，往后的再报。今年的雨真多！有专家说，2000年后，北方雨水增多，什么小冰河期过去了，新疆的沙漠上空也出现大量云朵，北方的气温会在温室效应下变得温湿起来。北方的绿植会渐渐增多，这对我们中国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啊！但千万不要成灾。

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我的记忆回到了83年的秋天。那年那秋雨多的成灾，多的让人正真为生活发愁。

83年我上初中，在那个暑期，阴雨连绵，没完没了，两个月里很少见到太阳。家里的六间厦子房子到处漏雨。房子是我十一岁时盖的，算是村子里的新房，但在淋雨中也不堪重负。雨水打湿了瓦片，渗湿了瓦片下的泥土，从箔子上点点滴滴落了下来。地上已经接了10多处锅碗瓢盆，房上的湿泥块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紧张、担心、不时地爬上心头。瓦房上的雨水聚到天井上方，有时如瀑布般哗哗地倾泻而下，有时慢慢地滴答滴答地落在水缸里，白天是这样，晚上是这样。白天还好说，晚上得不时地拿着手电筒照照看看，每天都是这样揪心过着。天井周围的地面湿湿漉漉的无法下脚，水缸早已溢满，雨水自流到天井，通过预埋的水道流到村道上，村道成了“季节性”的河流。

那个多雨的暑期，隔不了几天，有些人家的院墙被雨水泡倒了，有些人家的鸡窝、羊房被雨冲倒塌了，那惊恐的声音直叫人坐卧不宁。特别是晚上，最怕听到那种嗵的一声响，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牛、羊、猪是农民的值钱宝贝，早早已被拉到瓦房下，拴在一角，人畜一室，也顾不得那种臭味了。牛整天郁闷地站在泥泞的粪便中，可怜的鸡们整天缩头缩脑，都不知道到钻到哪里避雨才好。

雨刚住，许多人家的大人爬上屋顶，查看险情，在漏雨处加盖瓦片、塑料等。那时每家的防雨的东西并不多，塑料布也仅仅够卧室房子上苫盖。几十天的连阴雨，我家厨房的外墙地基在雨水浸泡中下陷，墙体倾斜，不得不用几根椽子斜顶上。后院地势低平，外墙下掏了一个狗洞，还是排水不力。和邻家的土界墙倒塌了一半，两家人不得不暂时用包谷杆挡着。门外的茅坑里积满雨水，上个厕所都无处下脚。

雨不停地下着，人呆在家里木乱着没啥可干。那时没有电视，更没有手机，家里只有一台收音机可听。每家每户装的墙喇叭在连阴雨中断路停播，好在村子距火车站近，车站上的喇叭还能定时播放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

责任田里水已成泽，包谷，棉花早已泡在水里。细雨中，有人披上塑料袋子给包谷追肥，一手端盆，一手施肥，弯着腰，在包谷根下洒下氢氨、尿素，化肥见水即化。人赤着脚，艰难地走在稀泥地里，扑哧扑哧地，一步一个水窝。肥料施完，人成了落汤鸡。

地里的棉桃因为没有光照，只能咧开点缝，露出点白。棉花是农民的副业，不得不冒雨摘回，笼子放在漂浮的盆里，一边走，一变划，像是南方人在水里采莲一样。湿漉漉的棉花疙瘩堆放在厦房下的干地上，或者直接放在烧热的土炕上烘烤。农村人都说，只要收到屋里才是收入。我家地少，包谷、棉花都是在雨停时施肥，收摘，但那种艰难也是经历了。

雨一直断断续续地下到国庆，偶然的几天，阴云聚成了疙瘩，露出点阳光，农村人走出家门，喊着：太阳爷出来了。包谷因为没有阳光照耀，全是细长的绿杆，棒子全是嫩颗。包谷收回来连皮都没剥，随便地堆放在院子里，哪年的包谷没有收成。

时令到了，得种小麦。包谷杆冒雨砍倒，拉到地头边堆放。麦种子直接洒在地里，柴耙，铁叉都用上，能盖住多少就盖住多少。秋粮遭灾，得靠主粮啊。

这就那些年的农民，靠天吃饭的农民。几十年过去了，两千年后的农村，瓦房已经全变成水泥楼板房，街道都变成硬化为水泥路，再大的雨不会渗漏。农业早已机械化，收割庄稼都是一两天搞定的事。即使遭灾，国际化的商品交易，买粮也能活的很好。

改革开放40年，国家发生了巨大变化，人民生活大大提高，即使有个旱涝灾害，国家也会八方支援。至于北方气候变的温湿，有利于中华民族更是好事。

2019年秋季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