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挝轮胎漂流遇险，生死一线时我在想什么？

生死一线

从琅勃拉邦坐长途汽车到了万荣。万荣位于万象和琅勃拉邦两个主要城市之间，山清水秀，民风纯朴，是老挝一个以盛行户外运动出名的城市，大家称它为“小桂林”。

我在万荣经历了旅行这么久以来最刺激的一天。我进了医院，出来的时候，手上缠着纱布，包得像个粽子，脚上贴着几片迷彩图案的创可贴。腿上全是青紫色的淤青。

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到达万荣的第二天，我早早起床在街边吃了碗米线，兴冲冲地跑去租轮胎。昨天我看到有轮胎漂流的牌子，就问了价格，6万Kip（约7美元）租3个小时，足够从贯穿万荣（vang vieng） 小镇的一条大河的上游漂到下游。而

下游浅滩可以直接走回万荣的小镇中心。

想象中，把自己塞在大卡车的内胎里，顺着河水一路漂下来，两岸风景如画，河上只有我一个人，流过激流浅滩，划过青山绿水，远处是如黛重山，近处是村庄牛羊，最好再拿上一罐啤酒，边喝边醉心于山水间，这生活简直是赛神仙！

我总是喜爱冒险的活动，总是越是害怕，越想克服自己的恐惧。几年前，我从一万多米的高空跳伞，表面淡定的我，内心也吓得要死。

朋友问我：“既然害怕，为什么要去呢？又没有人逼迫你。”

我说：“因为我想知道我到底能多害怕。”

虽然我是这种性格，但并不提倡大家都这样做。人类历史上，总有冒险者发现新大陆，为人类的文明开辟新的篇章。但也总需要保守的人留下来保全自己和其他人，这样人类才得以延续。如果所有的人都去冒险，恐怕世界人口会少很多。

话说回来，我扛着1米5高的轮胎，在街边叫了一辆突突车。突突车花了30分钟的时间把我带到了河的上游。其实就是一片荒郊野外，一个乱石滩上停着一艘已经生锈的破铁皮船。

然后司机摆摆手就回去了。荒野中，只剩我和一个轮胎，还有手上系的一个塑料袋，里面一个空矿泉水瓶，瓶子里塞着5万老挝币。我感觉有点尴尬，有点不知所措，我以为会人山人海，大家都排成一只队伍，依次下河漂流。但面前只有一条大河，空无一人，流水哗啦啦地响。我真的就从这里下去吗？

既然来了，总不能怂着回去！我踩着石头慢慢走进河水里，把轮胎放好，自己再爬进去坐在轮胎里，脚和腿翘在外面。双手撑着河底的石头，把自己往河里推。像一只螃蟹，横着爬进了河中间。忘记说，我不会游泳，不过我穿了救生衣。

我不是真的傻大胆，我以为河上会有很多划独木舟的，游泳的，河岸边也时不时有些餐厅、酒吧之类的，所以我不会一个人漂下去。但事实是，这天上午阴天，而我又来的太早，所以整条河完全没人！

刚开始的半个小时，我还在练习如何用手划水，掌握方向。熟悉之后，我开始有空欣赏360度仙境环绕。远处青山一重重，近处的墨绿，远处的灰黑，像裹了一层纱，半山腰飘着几朵闲云，像一条丝带缠绕着。

水流很缓，要费力地用手划水才能前进得快一些。我干脆把拖鞋穿在手上，增加阻力，当船桨划了起来。我时而躺在轮胎里看着天空，任由河水冲着走。时而掌握方向，刻意划过一个小漩涡，穿过一个桥洞。山也只有我看，水也只有我游，开始的一切真是美极了。我简直等不及要喝上一杯了。

突然河流有个下坡，前面又有几块石头露出水面，我的轮胎被急促的水流推着，往石头上冲过去，我不能用手挡石头，免得撞破胳膊，于是干脆缩在轮胎里，身体抬高防止碰撞。结果轮胎卡在石头上，走不动了。我只好用手撑了一下，轮胎划过石头，卷进了一个大漩涡。漩涡卷着轮胎开始原地打圈，速度越来越快，我被转得晕头转向，无法调整方向。最后我背对着前方，完全看不到路，只好随着它漂。水流更急了，越过几个礁石，小型瀑布，把我推到岸边。岸边全是乱石和伸出河面的树枝树根，还有倒下来的枯树干。我还是背对水流的方向，不断地被拍击到乱石堆和枯枝树干里。

此时，我开始害怕起来，无法转过去面朝前方，只能背对前方背推着前进。靠近岸边非常危险。身旁有几百只树干树枝，像无数双恶魔的手，不断地砸到我的头上、肩上，尖锐的树枝戳进我的腿和胳膊，划伤了我的脖子和脸。一股血腥味，疼痛袭来。突然间，我的头猛烈地撞击到一棵倒在河里的树干上，“砰”的一声，我用胳膊去挡，不过是螳臂当车。我继续不受控制地被激流拍向岸边。当时心里害怕极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止，没有什么可以抓的，不知还要被撞向岸边几次，不知背后还有多少树枝、树根，甚

至尖锐的石头。

整个人就好像被蒙住了双眼丢进一个黑洞里，四周伸出许多怪物的手，还有利剑、荆棘。还要掉落多久，下面是否是无底深渊？我会不会头撞上礁石，头破血流昏迷在这河里，很久也不会被人发现。也许就是十几秒的时间，我已经想到了最坏的事情。还好，不久我又被冲到了河中间。我奋力地划着水，不管手上的伤口有多疼痛，也顾不上头上撞的包，只希望赶快离开这里。水的力量我见识到了，人被卷进去，只能随波逐流，完全没有能力抵抗。

等我扭转了轮胎的方向，看得清前面的路时。我才停下来检查伤口。左手流的血覆盖了整个手背，看不清伤口在哪里，只感觉钻心得疼。指甲里全是血，侧面一条深深地割伤几乎贯穿了整条手指。另外一只手的几根手指也浸出血来。因为长期泡在水里，手指被泡得发白又起皱。整个手都在发抖，不知是疼还是冷。

天上开始下雨，我要赶紧找一个有人的地方靠岸。

来不及管伤痕，我把手伸进水里先把血水冲掉，忍着疼痛，用力向前划。还好大概20分钟，就看到一个河边的酒吧。爬上去，把轮胎也拉上去，我刚钻进酒吧的屋檐下，天上忽然电闪雷鸣，大雨就像爆炸了的水管一样泼下来。雨声大到我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雨水立刻汇成河流，地上立刻成了泥潭。

我瑟瑟发抖地站在空无一人的酒吧草棚子下。全身湿透，又冷又疼。冒着雨往前走了5分钟，想看看能不能见到人，拦到车。结果所有的地方都是空荡荡，我就像进入了一个死城。

大雨打得我更冷，只好折回来，继续站在草棚子下发抖，等雨小一些。感觉越来越冷，我翻着酒吧墙角丢弃的空酒瓶子，想看看有没有剩余的酒可以给我的伤口消毒，或者喝几口取暖也好。翻遍了墙角，所有的瓶子都是空的，一滴酒都没有。

反正都这样了，伤也伤了，疼也疼了，冷也冷着，还能怎么样呢。

我干脆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不如听听雨声，好久没有听到这么畅快淋漓的大雨了。索性站在屋檐下欣赏雨景。

大约又过了20分钟，雨小了。我扛着轮胎往村里的大路上走。走了很远，才终于看到一辆突突车，

“带我回镇上！”我狼狈地爬上车。

司机看着我，就像看到一个从河里爬上来的水鬼。

回到镇上，包扎伤口，冲个热水澡，换干衣服，马上钻进被子里，冷得像条狗。大约过了1个小时，我的体温才恢复过来。才刚恢复过来，刚才害怕的情绪又抛到九霄云外了。我开始琢磨摩托车骑行的事。

拉开窗帘，外面雨过天晴，我待不住了。这样的好天气，待在屋里，简直是天理不容！骑摩托车去！我跳下床，跑出门，去街角租了辆摩托车，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又野去了。

从中午野到夜晚，开着车灯，穿过土路、石子路，一个又一个大水坑，溅了我一身黄泥。又跑进村里看人家的鸡鸭鹅牛，看村民洗衣服，洗澡，撒网钓鱼，摘香蕉。

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快乐。我才发现，原来牛群是有“头牛”的。“头牛”一般是年纪最大的牛，它的脖子里会挂一个大铃铛，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地响。头牛在前面带路，其他的牛会紧跟其后。头牛带着其他的牛去吃草，甚至到街市上去“逛街”，去池塘里戏水。天黑的时候，头牛领着一群牛回家。它们排成一排整齐的队伍，遇到车会避让，遇到行人会瞪大了眼睛提高警惕。

多么有趣啊！只要培养一只头牛，就像培养了一个保姆一样，它会帮你照顾所有的牛群，还会准时回家。比狗都聪明，比猫都独立。

可是它知道会被杀的命运吗？牛要么养着耕田，要么养着被杀了吃肉，这是生来的命运。如果我是一只“头牛”，我就领着所有的牛群大逃亡，从老挝逃到泰国也好，去深山野林也好，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就算被老虎吃掉，也不要每天听话的回家，等着被杀。

快接近城市的时候，河边一群人在放孔明灯。大约十几盏灯，一高一低地飞上了天，红红的，摇曳着，比月亮还大还亮。渐渐地，天空出现很多灯，夜空中连成了一条条闪亮的线，像在银河深处看群星。因为这美妙的世界，我早已忘记了疼痛，手上的纱布早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浑身的黄泥浆，也不觉得狼狈。

这世界就像一个百宝箱，大自然也好，人也好，动物也好，他们总是创造出美、震撼和快乐。而旅行就像在藏满宝藏的山洞里，擦亮一根一根火柴，每一簇火都照亮一个宝贝，我的眼睛看到，便会映出星星的光。

---未完待续---

7个国家，35座主要城市。

1万张照片，10万字旅行日记。

35公里自行车骑行。

450公里摩托车骑行。

650公里徒步。

穿着一双2美元的人字拖走完整个旅程。

在旧金山硅谷做高级数据分析师的我，决心与按部就班的生活做一场告别。没有详细的计划，没有时间的限制，我独自一人踏上了未知的冒险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