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兵团回忆(二十三)那场大火,我目睹了烈士们最后容颜

公元 1972年5月5日,原本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那时正值春季,此时的内地,早已是春回大地、春暖花开的大好时节,但内蒙古宝日格斯台大草原依然寒意袭人,北风料峭,放眼望去,枯黄一片。只有细细查看,才能发现,在枯黄中有星星点点破土而出的绿芽,预示着这是大草原的春天。

然而,一场草原大火让这一天震惊了全国,牵动了很多人的心,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69名鲜活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天——1972年5月5日。
这一天,也因此变得不寻常,“1972年5月5日”成为历史永远的记忆,成为我们兵团人永远的怀念!

知青岁月,兵团回忆(二十三)那场大火,我目睹了烈士们最后容颜

我那时在团部卫生所药房工作。和每天一样,那天结束了上午的工作,全所的医生、卫生员和往常一样都集中在医生值班室吃午饭。

刚吃了一半,值班室的电话铃声骤然响了起来。 所长拿起电话接听,我们都盯着他看,因为,医院这时来电话,一般都是有急事的。

只见他的神情忽然紧张起来,连着答应了几声以后放下了电话,声音低沉地对我们说:
“团里来电话通知,发生了草原大火,四连参加救火的战士,已经死伤了二十几个(那时具体死亡数字没确定),让我们全体医务人员做好准备,到四连救治伤员,一会儿有车来接我们”。

一听死伤这么多人,我们还不相信。怎么会呢?不就是扑救草原大火吗?怎么会死人呢?草原大火不救,也只是烧掉枯草,枯草烧了很快还会长出来的,古人云:“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嘛。能扑灭更好,扑灭不了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怎么会死人呢?

大家顾不上吃完饭,放下饭碗,赶紧准备急救的用品。
不一会,来接我们的车在外面“嘀!嘀!”地催叫着,大家背着急救箱迅速地跳上车,汽车载着我们飞快地往四连的方向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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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大家都默不作声,一想到死伤了这么多战士,心情都很难受,车内的气氛异常沉闷,沉闷地有点透不过气来。

我的目光移到车外,远处,黄色的山峦连绵不断,背阴的山腰上,一片片没有融化的积雪闪着白色的光,十分的耀眼。而四周的草场上,大火烧过的地方一片焦黑,有的地方还在冒着余烟,好像战后的场景。

黑和黄的反差是如此的大!落寂的草原上,不时传来几声乌鸦的孤鸣声。

我们的车穿行在被火烧过焦黑的草原上, 司机和我们都很紧张,汽车小心地前行着。


这时,我们看见有拖拉机在草原上翻地,翻过的草地像一个宽宽的黑带子延向远方,司机说是打防火墙。拖拉机翻过的地方,枯草被埋在了下面,十几米宽的隔离带把枯黄的草地分割开,真像在草原上打了一堵墙。

是的,对付草原大火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拖拉机翻出十几米宽的隔离带来隔离大火。火烧到隔离带的地方,没有了枯草,自然就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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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车正行驶着,迎面开来一辆大卡车,司机赶紧停下车打听四连的情况。卡车是我团机运连的车,刚从四连回来。司机见到我们,一脸的紧张,问到四连人员伤亡情况,卡车司机连连说:“别提了,太惨了!已经死了四十多人了!就等着你们呢”!

听他这么一说,我们的心更揪了起来,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大家忐忑不安地继续前行,很快就见到了四连的驻地。

我是第一次来到四连,只见在空旷的草原上建起了几排土坯房,汽车戛然而止,停在了房子的空地上。我们刚下了车,几个战士就围了上来。大家的神情都很惶恐,整个四连笼罩在一片异常恐慌的气氛中,让人们感到死神的来临。

这时,我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向我走来,“大姐”!我失声叫了出来。我称大姐的这个女战士,原是白音华43团工副连天津籍的战士,是随弟弟一起到的兵团,我们都叫她“大姐”。

大姐见到我后,一把抱住我,失声痛哭起来,呜咽着说:“已经烧死很多人了,很多人没跑出来,我也是只差一步就见不到你了”。

她接着说,连里组织战士去救火,大家在一个山洼处等着打火。那个山洼因为地势低,草长得非常茂盛,大家刚看见大火从山头冒出来,就感到喉头一阵呛人的窒息,喘不上气来,很多人被熏倒了。

这时,只听到指导员大声地叫喊,让大家往麦地跑!因为麦地是新翻耕过的,大火烧不到那。大姐说,我听到指导员的喊叫声后,拼命往麦地跑,我刚一脚迈进麦地,大火就从我身后烧了过去,只差一步我就没命了!

我问,那些战士为什么不往麦地跑呢?

大姐说,大家都吓坏了,当时乱了套,不知所措,根本就辨不清方向,往哪跑得都有。加上草厚、风大,有的根本就来不及跑,就被熏倒了。
我听完后,心情沉重地不知说什么好,简单安慰了她几句,连忙随着卫生所的医生匆匆走进战士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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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一个卫生员跟着刘医生走进前一排宿舍。宿舍走廊的大门都开在中间,进入走廊分为左右宿舍。只觉得走廊黑乎乎的,宿舍的墙都是用泥抹成,显得很简陋、很暗。

我们拐向左边的宿舍,还没进到屋里就听到一声声的呻吟声。我们顺着声音走进一间宿舍,屋里的大炕上躺着三、四个女战士,全身烧得黑乎乎的,人显得很小,已经辨别不出她们的长相。

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当我看到她们手指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黑黑的五根手指就像五根烧焦的干炭棍,看不见肉,只剩骨头棒。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我的心一阵紧缩,太惨了!她们该多疼呀!

我们在医生的指挥下,赶紧给那些受伤战士打杜冷丁止疼,好减轻她们的痛苦。那时的医疗条件真的很简陋,我们能做的只能是这些。我们挨着宿舍一个个地给伤员打针,每间宿舍的炕上都躺着3到5个受伤的战士,她们有的痛苦地呻吟着,有的却静静地躺着没有声息。

大火把她们烧烤的浓缩了,就像一具黑黑的木乃伊一样。我当了两年的卫生员,从来还没见过如此严重和惨烈的场面,这种惨烈堪比战争年代。

我们从一间宿舍出来到另一屋,刚走到门口,突然从炕上“忽地”站起来一个黑影,我毫无准备,吓了一跳!

这是个女战士,烧得面目全非,直挺挺地站在炕上,“我要喝水”!她冲着我们说。 接过递过来的水,咕咚!咕咚!一气喝完,“通的”又躺下了。

我记得曾经问过她“疼吗”?她说“不疼”。我当时还想“烧得这么严重,怎么会不疼呢”?事后想想,如果知道疼,说明她们有痛感、有知觉,是好事,可能不会危及到生命。如果没有知觉,不知道痛,是很危险的。后来牺牲了69名战士,也包括我们救治的那些战士,她们的伤势很重,都没能救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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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有多少汽车往回运送伤员,大部分在运回来前就已经牺牲了,我们在宿舍看到的这些伤员都属于烧伤很严重的,因为她们的身体被烧熏的干焦、变小。而最后汽车又拉回的几个战士,和宿舍那些战士的情况就不同了。

我记得,汽车又运回一些伤员,我们也赶紧前去处理。记得最清的是这次拉回的伤员有个男战士,好像姓王,名字记不清了,是个排长,见到他时,我又吓了一跳。

只见他不像那些战士,烧伤后变得很小,而是脑袋变得很大。整个脑袋成一个球状,圆圆的,眼睛也看不见,这是烧伤水肿造成的。一开始我还听见他说话,只说很憋气,喘不上气来。那是喉头水肿堵塞了气管,医生给他包扎了头部,大家都围着他。他说,我没事!他从容、淡定的神色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面对死亡,他毫无惧色,我觉得他就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处理好后,我们把他抬上救护车转院治疗。事后,听说也没能抢救过来。

后来,全团为这些牺牲的战友开了追悼会,追认六十九名牺牲的战友为烈士。

我清楚地记得一位来自呼市籍烈士的母亲,在烈士追悼会上,那丧子之痛、满含深情悲切的悼词。
她说,这些孩子只有十七八岁,正是为国家、为人民做贡献的年龄,但是,他们却走在了我们的前面。他们未尽的事业要由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来完成,他们的担子要由我们这些白发人来承担!听到这些我们都不禁失声痛哭,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知青岁月,兵团回忆(二十三)那场大火,我目睹了烈士们最后容颜

1972年5月5日我还不满二十岁,作为一个资历很浅的小卫生员,亲自参加抢救、目睹了当时那种惨烈的场面,在我的心灵上,留下了刻苦铭心的记忆,烈士们最后的容颜,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里。

烈士们经历了生与死的历练,而我们却目睹了烈士们生命最终的悲壮场面。

知青岁月,兵团回忆(二十三)那场大火,我目睹了烈士们最后容颜

后来,在宝日格斯台草原上为六十九名烈士修建了烈士陵园,现在烈士陵园成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每年都会组织小学生去为烈士扫墓,进行爱国主义教育。

历史是不会被忘记的,1972年5月5日成为历史永远的记忆,六十九名烈士成为我们兵团人永远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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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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