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的春节

朔州的春节

在离春节很遥远的时光里，忽然想起了朔州的春节。

小时候，感觉“春节”一词非常神圣，倒是“年”字感到十分亲切。我们常常说“过年，过年”，但很少说“过春节”。而春节我们又常常将其混淆，以为除夕夜就是春节，春节就是年。现在想来当然是一通自嘲的“哈哈”大笑。

朔州的春节，人们大约在腊月之初开始酝酿了。忙乎了一年，谁不想清静一下，于是，大年三十就成了一个高远而圣洁的目标，为了能在这天到来之前把一切准备好，大家伙儿可是忙里忙外，不亦乐乎。

令人记忆可寻的，应该是腊八这个开场的节目吧！朔州地处雁门关外，过腊八也就别有一番风味，从食品上自然是腊八粥当属其主。腊八粥一定要红，想红就得有红的原料，比如红豆、红枣，这都是辅助性的，主要的原料还是以小米为主，再添加诸如高粱米，还有好些豆类。随着物质的丰富，如今的腊八粥又加入了不少其它的原料，比如薏米、核桃仁、花生米……无非是为了好吃而已。

过腊八是要打腊冰的。腊冰首先要放在水缸里一块，这事儿当然发生在农村，或者说是以前的农村。现在，家家户户都接上了自来水，哪里还有什么水缸？再就是，之前的腊冰都是从水渠里面找，那时的水质很好，化了之后就可以饮用，如今谁敢去尝一下暴露在大自然之中的冰呢？另一块要放在粪堆上，这当然也限于农村，城里是找不着粪堆的。粪堆上的腊冰要浇上腊八粥的红汤，据说当年蒙元占领中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人们对这些家伙恨之入骨，在其被赶走之后，就用这种方法来表达大家的痛恨之情。

随着年的临近，大人们开始忙着准备年货。之前的物质较为贫乏，特别是村里人，一般要早早地到城里去，买回各种年货，以备年下使用。记得几十多年前吧，村里忽然流行一种叫“蹦蹦蹦”的三轮车，奔走于城乡之间，相当于现在的几路公交之类。每次，一辆“蹦蹦蹦”要进城，都会超载，拉好多人进城去。谁都怕准备不好年货，又常常一次性买不全，买不够，只好第二天再进城。而回来的时候，一辆小小的三轮车，车厢里、顶子上，除了挤着好多人以外，还堆着大包小包的年货，那情景，现在想起来真令人心动。

而大姑娘小媳妇们则在家进而忙着剪窗花。一年到头，要焕然一新的，窗户上要贴了白毛纸，毛纸上面是花花绿绿的窗花儿。姑娘媳妇们都是剪窗花的高手，等过年那天贴过窗花了，大家都要这家瞧瞧，那家看看，暗地里比一比，赛一赛，看谁家的窗花盈人。不过，时下这种情形已经很难看到了。随着经济的发展，家家户户的窗子都安了玻璃，过年时不过是在窗玻璃上贴上两对机器剪的窗花，图个喜气而已。那种全村赛窗花的情景怕是走过了吧？

腊八的隆重可以看作是年的一个小序曲，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个小的高潮，那就是腊月二十三，人称小年。小年的伙食一定要吃饺子。摆供是必不可少的，都是敬神灵的。而对于一位神的敬供很特别，供品主要是麻糖。供谁呢？灶王爷。据说灶王爷每年要到玉帝那里做汇报，人们于是给这位爷大量地吃麻糖。麻糖好吃啊，酥酥甜甜，谁都想吃。俗话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相信灶王爷吃了人间的麻糖，定会在玉帝面前说一番好话，玉帝就会对人间风调雨顺，百姓自然也就五谷丰登了。

年在前面等着，家家户户似乎有忙不完的事，但又是忙得那么痛快。一大笼一大笼的花馍蒸啊蒸，白通通的，为了好储藏馍馍，就将馍馍到处摆放，这样就会凉得快些。家里因之被浓雾一样的水气塞满了，出里往外，人都是互相说着话，否则真正撞在一起也不定呢！窗户上有个独特的地方，叫卷轴。卷轴被卷得老高，大团大团的气从那里喷出去，就像蒸汽机时代的火车，很是壮观。

男孩子们一般是跑出跑进乱玩儿，手里捏一根高粱秸秆，上面冒着火星，专门为了燃放鞭炮。更多的则是用高粱秸秆弄一个小风车，称为之“风轱辘”，在寒风里满院子地乱跑。女孩子们则是帮大人干家务活儿。手里捏一截粱秸秆，上面沾满了红水，往每个花镆上点着红点。也有买了红枣的人家，将枣核取了，切成几瓣，往每个花馍上粘。

一家人做不过来，往往好几家伙着做。忙里忙外，说说笑笑，所有的烦恼都因为年的到来而没有了。喜气荡漾在整个朔州的天空，也许令神仙都向往吧？

还有进城的人。那都是些被当地人骂着“碳铲货”的懒鬼。再不进城购买年货，怕是来不及了。因为那些年大家都有一种习俗，从大年三十那天开始，所有的铺子都要关门大吉，不过初五不开始营业。谁都想轻松一下了，铺子的主人也一样。好在现在的物质极大丰富了，即使年前没有买下年货，年后任何一天，只要想买，村里的小卖部都是恭候您的光临。

除夕是年的顶峰。家家户户都要垒 一个旺火，旺火上贴一个联子，上写“旺气通天”或“旺气冲天”，都是吉祥话，好让日子一天天旺起来，旺到天上去。

午夜十二点准时焰旺火，迎接喜神。一家老小都要出来，围着旺火转，母亲要在旺火下用灯钻几下衣服，祈祷来年一顺百顺。父亲已经将所有的麻炮、花炮摆放了出来，等候燃放。旺火烧起来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开心的笑容。此起彼伏的爆笑声开始响起来，火树银花，美不胜收。那一刻，每个人的心里都是喜气的，喜气洋洋，乐不可支。母亲将迎神花馍拿出来，在旺火上烤，烤得焦黄，香味扑鼻，然后让每人吃一口。灶上坐着锅，锅里面煮着八宝形的饺子，喷香的味道冲天冲地，那滋味，真令人幸福。

饺子里是包了硬币或铜子的，据说谁吃到谁第二年有好运。长辈往往在吃饺子的时候先用筷子扎一扎，要是真扎上硬币或铜子了，就偷偷地把饺子放在最小的孩子碗里，看着孩子大呼小叫的样子，那快乐的气氛便让一家人陶醉在年的情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