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勋丨云淡风轻是生命最好的心境

很多人了解蒋勋，都是从他的声音开始的。在讲述《红楼梦》时，蒋勋老师将自己的书画造诣、美学理解都融入其中，令听众从全新角度听红楼、品红楼。再配上他低沉温柔的嗓音加以阐述，绝对称得上是一种享受。也无怪乎林青霞赞到："他的声音是我的半颗安眠药，能给予内心安定的力量。"

到了《写给大家的西方美术史》中，蒋勋老师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没有故作高深，他把晦涩的历史变得通俗易懂。借助"西方美术史"这一扇通向世界的窗口，蒋勋带领我们眺望和浏览世界不同文化的"美"的观念、材料、技法，省思人类共同的"美"的向往与创造。

正如所席慕蓉评价："蒋勋是我们这个时代踏入艺术门槛的最佳引路人。他为我们开启的，不只是心中的一扇窗，更是文化与历史长河上所有的悲喜真相。"

除了是著名的美学大师，蒋勋老师在散文领域的造诣也不可小觑。早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他就得过不少文学奖项。

台湾的作家中，如果说林清玄禅味浓，刘墉最励志，席慕蓉抒情灵动，那么蒋勋一定是最爱美的了。读蒋勋，除了能了解美、感受美，最宝贵的是能收获一种解读美的方式，多一重发现美的视角。然而这些对美的感悟，其实都孕育自他独到的个人情怀与价值观。

在七十岁写就的新作《云淡风轻》里，蒋勋老师谈到了他近年来所追求的人生状态——云淡风轻。

何谓"云淡风轻"？用蒋勋老师自己的话来阐述，"喜悦与哀伤过后，大概就是云淡风轻吧。云淡风轻好像是河口的风景，大河就要入海，一心告别，无有挂碍。"

云淡风轻背后是"忘"的哲学，这种忘指的是超越。

在很多人看来，蒋勋一生顺遂，这种对"忘"的追求他大概是不必有的。蒋勋自己也说过："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我是会被宠坏的知识分子，一直在安逸、顺利的环境长大，觉得有一个愧疚。"

其实，蒋勋的云淡风轻得来不易，他本人也经历过灰暗时期。

少年时叛逆，厌恶学校的教条，最后"沦落"到别人眼中的"太保学校"去读书。幸而遇上愿意因材施教的老师，蒋勋这个"问题学生"才有机会成才。

到了七十年代，进入大学任教的蒋勋又遭遇了危机。因为仗义执言，他被学校解聘，甚至受到监控。可这些是非蒋勋从不愿多讲，即便谈及也是轻描淡写地略过，不做渲染。可对比前辈知识分子的境况，他仍愧于自己的"安逸"。

蒋勋老师书法作品

九十年代与冰心先生会面时，蒋勋为她的豁达所折服。即便下半身行动不便，冰心先生仍有心调侃道："蒋勋，你知道我现在叫'坐以待毙'。"

在《云淡风轻》中，蒋勋又忆起了与杨绛先生闲谈的场景：

她的脸上总是微笑着，如此温暖，如此宽容，然而我们都知道她受过多么大的侮辱折磨……经历过巨大的劫难，哪一种嗔怒不能放下？哪一种眷爱不能放下？

如果说与多位"偶像"的交往令蒋勋从中领悟了"忘"的艺术，那么十年前与死亡的擦肩而过则让他切身体会了"忘"的真谛。

2010年底，63岁的蒋勋突发急性心肌梗死。支架手术后，他在加护病房住了好几天，同时，心脏缺氧还导致肌肉局部坏死。

从那之后，蒋勋对美，对生活都有了不同的见解。再看黄公望年逾八旬创作的《富春山居图》，他方领略"云淡风轻"背后的深意。

《富春山居图》局部

一路走来，得意、失意，都在画中，八十岁自然是人生的冬日之景，白发苍苍，他静观落雪，一层一层的灰，灰中浅绛，是槁木，也是死灰，但如此华贵宁谧。八十岁，落魄于江湖，回看七十年前，十二岁神童科考试时自己的青春，他是否能懂《齐物论》里南郭子綦说的"吾丧我"？（选自《云淡风轻》）

阅尽千帆后回看旧日的心境，难免发现曾经的执着不过时间长河里的沧海一粟。为了那一时的得失，我们甚至与整个世界擦身而过。

蒋勋老师在《云淡风轻》中还提到了"望洋兴叹"的典故：

我喜欢庄子写一条大河到了河口的故事。原来很自满自大的大河，宽阔汹涌，觉得自己在世间无与伦比。但是有一天大河要出海了，它吓了一跳，面前是这样更宽广更汹涌的海洋，无边无际……骄傲自负的大河，望着面前的海洋，长长叹了一口气。庄子爱自然，在浩大无穷尽的自然中，可能领悟到自己的存在多么渺小吧。

蒋勋老师画作《天长地久》

现如今，焦虑似乎成了我们生活中的标配，贩卖焦虑情绪也随之发展为一项热门生意。在焦虑贩子的口中，缺乏焦虑情绪甚至被视为得过且过的废柴。事实上，全民焦虑的情绪背后未尝不是一种"自负"的体现。我们正如那条骄傲的大河，只会关注眼前的一方天地，过度以自我为中心反而看不到比自己更宽广汹涌的海洋。

用云淡风轻的心情去看自己，去看每一个人周遭的环境，不难发现我们所争所求仅仅聚焦在当下。这时，不妨放下焦虑，放下事必功利心态，看看周遭的世界。"感吾生之须臾"过后，我们知道了世界之大，也就可以重新认识自我、找到自我。在云淡风轻的心境下，我们方能拥抱生命更多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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