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吃面的方式在北方打开螺蛳粉

用吃面的方式在北方打开螺蛳粉



吃螺蛳粉的人突然多了,是一时新鲜还是养成了习惯倒不好说,火爆鱿鱼也是突然间兴起来的,所到之处,半条街吹的都是习习海风,螺蛳粉的店开在哪,哪里就有了“那味”,有人说是酸笋,有人说是螺蛳,北方人倒不是没见过笋和螺蛳,笋在山中,螺在水里,各忙各的,都是雅物,谁知道南方人给一锅烩了,“那味儿”能臭一条街,有人骂:还以为化粪池炸了。


后来,人尝试得多了,竟然也逐渐接受了,“那味儿”长驱直入进中原,闻多了好像和北方的刚烈也不违和。


我说的那家螺蛳粉店在一条饮食街上,路两边一家家的都是饭馆子,每晚都有人立在门口拉人,有的还背诵菜单,“烤羊排烤羊腿烤板筋涮牛肚吃啥里面坐”,背十遍都能把自己哄睡了,就像一个浑浊的泥塘往外吐泡泡。


一条街那么多家饭馆,坐下来的客人都寥寥,只有螺蛳粉店人多,不仅多而且循环得快,人进人出没停,吃粉的男女比例基本均衡,大部分北方人,端上碗第一件事就是在桌上摸油泼辣子。


在西安,看人吃螺蛳粉,或者什么米粉酸辣粉,一律都像看人吃面,无穷长的长面。吃面的样子我很熟悉了,北方人,尤其是男性吃面,让你想到壶口瀑布,不是面像,而是吃面的架势雄壮,像是云中穿梭的高架桥,突突突工作的挖掘机和推土机,大概只要一眨眼,碗里就空了三分之一,再眨两眼,只见一个竖起的碗底,他喝汤,颈中的喉结上下滑动,如果没有汤,那人多半已经走到了门口,手往口袋里摸烟。


用吃面的方式在北方打开螺蛳粉


在螺蛳粉旁边,我还看到了一角熏肉大饼,因为熏肉大饼的门店就开在螺蛳粉对面,吃螺蛳粉的北方男子会难抑心中的乡愁,这不是多加一份鸡脚鸭脚叉烧能缓解的。再加一块饼,米面全了,才笃实可信,不算虚度春风。


在东北熏肉大饼、吃面一样嗦粉的北方男女之外,这家螺蛳粉店可是一个真正的南方馆子。那天下着雨,屋子里有一股潮味,一个满脸白胡茬子的老头坐在收银台前开票,老头面短口阔,开口是广西口音,和他对话的妇女在抓粉,还有年轻的男子,也都是一地的口音,音高了冲房顶,像一群伶俐嘹亮的雀。北方人吃粉不在行,选了原汤粉,在加什么不加什么上纠结半天,开了一会儿票,他出门点上一支烟,缓慢烧着,灰不怎么落下来。


店里两面空墙,一面上贴着菜单,一面上贴着一张大图,蓝天白云笼着一环水,水中有岛,凡是陆地,都长着白亮高耸的楼,名“柳州全景图”。


用吃面的方式在北方打开螺蛳粉


那一张图把整个店都照亮了,这和它处在一条旧街深处,没有几束阳光射入,一年到头黯淡无关,也和它的脏乱无关。事实上,那个晚上,除了这两面可望不可即的白墙,这个店里没有一处是整洁清爽的,连灯光都不讲究,廉价的节能灯照得人黄不黄青不青,每个人脸上都是不可理解的暗影,这暗影的边缘是模糊的,如同一块沉厚的积雨云,嗡嗡嗡地飘来飘去。人人的嘴都忙着,忙着大声说话,把粉吹凉,咀嚼和吞咽,辣得嘶嘶吸气,吃饼喝汽水,地上丢的餐巾纸来不及扫去,油污也来不及擦净,走路甚至脚底发黏,但抬头就能看见墙上的“柳州全景图”,绿的树蓝的水,一座毫无死角,全是光明和洁白的城市,那并非“看不见的城市”,而是远方的圣城。


还有音乐,要竖起耳朵才能听清,全是粤语的老歌,先是《似是故人来》,后来《只愿意一生爱一人》,等到天暗了,《友情岁月》叮叮咣咣响起来,雨越大,天越黑,人慢慢稀了,厨房里下粉调味的妇女插着腰出门,面对街站着,等一下,突然开口唱广东歌: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街湿淋淋亮晶晶,像一条南方的河。



作者 | 北帝 | 媒体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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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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