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苏03 苏轼终将告别那个骄傲的自己
元丰三年(1080)正月初十,苏辙终于从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星夜赶至陈州(河南周口睢阳)追兄。
二苏上一次相见,还是近一年前,大苏赴湖州时途经南京,回想这十个月的波折遭遇,不禁唏嘘。
一年前,哥哥还在对弟弟讲“归耕何时决,田舍我已卜……逝将解簪绂,卖剑买牛具。”
一年后,似从地狱门中串门归来的大苏,见到小苏时,已经转作“别来未一年,落尽骄气浮。”
《子由自南都来陈三日而别》作于二苏在陈州相会三日后分别之际,其中流露的种种情绪,是我们理解与分析诗案刚刚结束后苏轼心态转变的最好实证。
这一句中的“骄气”,非“娇气”,当然是苏轼自嘲落难之前身上那股根本收敛不住的骄傲之气。
《史记·老子传》记载,老子曾对孔子说,“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于子之身。”正是苏轼诗中真意。
我相信,在苏轼的心中,对于自己在台狱中所受之磨难,并不一定认为全是坏事。对比诗案前后苏公其人、其风格、其印象,我的这种相信,更加变得确信。
真正的君子、勇士,永远不会对噩运与劫难充满敌意。
在他们的心中,这些,都应归总到人生修炼课程表中的一堂必修课上。
再往下看,更印证了我的判断——
冥顽虽难化,镌发亦已周。
平时种种心,次第去莫留。
苏轼自嘲冥顽不灵、不登教化的自己,也被开导完善了,过往的“种种心”,当然是指诗案前那个口不择言、言出如刀、刀刀见血、血脉贲张的自己,逐渐从灵魂中分离出去,没有丝毫留恋。
死里逃生的苏轼,唯一的愿望,依然与老弟有关——
但余无所还,永与夫子游。
好了,有这一句,我们都放心了,他还是那个豪迈洒脱的、不拘一格的、超然物外的苏子瞻,他舍不得分别,但分别既然就在眼前,似乎“豪迈”就在苏轼的血液中流淌,无论前面多少铺垫,多么哀婉,到了最后,总要来一句全景式的诗句为总括:
此别何足道,大江东西州。
苏轼的浪漫,总是在一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袭击着我们。
在他的设想中,黄州与筠州,分置于长江中下游的东西方位,纵然二州相隔八百里,但兄弟二人可以共饮一江之水,于是,在他的眼中,这种分别,何足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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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未来的道路将如何艰苦与寥落,苏轼真的做好了心理准备了吗?
如他在这首离别诗的诗尾所言:
畏蛇不下榻,睡足吾无求。
“畏蛇”又是一个典故,取自韩愈“下床畏蛇食畏药,海气湿蛰熏腥臊”,描述的正是这位苏轼的偶像遭贬谪至岭南时的场景。
往后我们跟随苏轼初到黄州时就会发现,这一句又或多或少成了谶诗,那一阵,他差点得了自闭症。
到时再讲吧。
诗至收尾一句——
便为齐安民,何必归故丘。
齐安,即唐初黄州旧名。这句倒真是显得有些言不由衷了。
可是,由衷也罢,不由衷也罢,总是要继续赶路了。
谢谢观赏,再见
无犀 原创
《重新认识苏东坡》是我自2021年起之日更文章,以地点或事件为节,每月讲述苏轼人生片段,不求全,但求心与坡公片刻共鸣。
苏学已是显学,我不乞更多新颖之贡献,但求世人了解、理解苏轼这样一具历千年而不朽之伟大灵魂,已不枉余生每日之“苏写时间”。
是为日跋
页面更新:2024-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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