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偶，她打工20年养娃，染艾滋背后是打工农民鲜为人知生活现状

一个人怎么能在长期、频繁地接触底层的痛苦之后，还能保持“健康”的心态？这是我之前一直有的一个疑惑。从医越久，这种感觉越深刻，看过太多在边缘挣扎的群体，我该如何消化掉所有的阴暗面，毕竟一个人的同情心也是有一个疲劳值的，超出职能范围的帮助，只能是爱莫能助，虽然我也知道，这种看似超然的说法里有一种过于轻巧的“相对主义”，虽然我也认为怜悯并不可耻，很多时候它就是爱的表现和正义的动力，但还是困惑，直到我认识了这么个女人，一个抗艾8年的女人！

图 |网络

20年前，在一间狭小逼仄的出租屋里，一个孕妇正在产子，她就是本期人物故事主人公张美丽（化名）。

一个男人也正在这不大的水泥毛坯房里祈求神明的保佑，他把床上那对母子的命运俨然已经交给了老天爷。

随着接生婆的一声“出来了，是个带茶壶嘴的”，这个男人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在他又谢了三声“菩萨”后，才赶忙跑去照看张美丽母子。

图：电影截图

新生命的诞生总是可以轻易令人感动，出生的那一刻，全是未来向上的希望。

沿海工厂附近的出租屋，是中国内地最贫困地区来的农民进城打工的第一个落脚点，也是他们远离故乡后在千里之外建起的另一个家。这些地方往往人口密集，社会隐患频发，因为人们为着生计而来，他们都不会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来看待，矛盾显得更加强化。

张美丽和丈夫租住的是一栋砖木结构的毛坯房，房东用彩钢瓦将房子分隔成了一间间不足20平的小房间，它们往往只能摆下一张床，洗手、淘米都只能用屋外的公厕。这种房间密度高，卫生差，唯一的优点就是便宜。

在这些出租屋里，有长住的打工者，也有临时租房的人，他们来来去去，书写着各自的故事，城市霓虹灯的光从不青睐此地，但门背后的房间里却有孩子的啼哭，升起的炊烟。这就是那个特定时代下，打工农民鲜为人知的生存状况，是他们组成了中国城市化进程不可忽视的重要部分。

时钟拨到了孩子刚满半岁后，丈夫讨要工钱出了事，留下了她和儿子，凶手被绳之以法已是十年后。而张美丽又是个心气特别高的女人，虽然失去了依靠，但她不想回家种地，“我不想种地，我不服气，坚持下来，肯定是这样，再苦都要坚持下来，只要没有晕倒，管你妈的”是她的口头禅。

图：电影截图

现实就像沾了凉水的皮鞭，狠狠地抽打在了张美丽身上，由于生存压力的挤压，也为了能养活儿子，张美丽很快和隔壁屋的一个湖北男人成了一对。湖北男人对张美丽真的好，也是真心对她们母子，哪怕时隔20年谈起这个男人，你从张美丽那看似冷静的语气里仍然听出的是那渐渐耐不住的激动情绪，我想那是一种不能言表的感情。

可是这个男人骗了张美丽，直到3年后湖北男人的妻子找上了门，三人在大街上上演一出全武行，扭打在一起，引起众人的围观，这段感情才算正式画上句号。这件事过后，张美丽一个人偷偷搬离了出租屋，辗转到了另一个村子的出租点，虽然离原先那里不远，但终究无法再继续着两人的爱情故事。

自从张美丽离开后，湖北男人就再没有见过她，后来张美丽听原先的熟人说，每次旁人提起张美丽，湖北男人总是把脸别过一边默不作声，然而越是这样刻意，越掩盖不住他内心的思念，感情的事就是这样，总是说不清楚，也许旁人无法理解，他们却深陷其中。

张美丽带着儿子在一家制鞋厂找到了工作，这里虽然工资不高，还非常苛刻，上班迟到一分钟都要被罚掉20块钱，但它却有个好处，因为晚班是深夜12点开工，这样张美丽可以等到孩子睡着了再出门，虽然有些无奈，但这也是当时最好的法子了。

图 |电影截图

在这个环境恶劣、治安混乱的出租点，张美丽也经常羡慕那些进进出出的发廊女，说：“假如我要是长得漂亮，我一定不会白白浪费我的一生……”

张美丽的人生哲学就是人一定要有钱，才不会被人看不起，别人才不会欺负你的家人，如果没钱，所有人都会鄙视和刁难你。

因此她的人生目标就是一定要赚很多钱，哪怕糟践自己也不能让儿子受苦。这种市侩的想法和言论出自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妇人之口，却显得那样朴素和真实。

后来张美丽又认识了一个东北男人，因为他能帮儿子解决户口。这个男人虽然挣得多，但花钱对张美丽却特别抠，哪怕她生病了，这个男人也从来不会自己掏腰包，她觉得嫁这种男人没用，最后还是跟他闹分手了。

就这样兜兜转转多年后，张美丽也没有再成个家。哪怕2012年无意中查出了艾滋，她说她也还要坚持打工，“我不想回去，我要流浪一辈子，等我老了跑不动了，我再想办法，眼下要紧的是养大儿子，希望能找个好点的厂，多挣点钱，以后帮儿子能成个家就更好了”，这成了张美丽独自抗艾8年里新的口头禅！

图：电影截图

这就是张美丽告诉我的故事，看似粗粝却鲜活，她面对生活的乐观，终于可以让我心无旁骛的去写。她来找我开药，也从来不会问太多关于病情的事，她相信我该告诉的都会告诉她，她相信一一照做就好了。

其实我们通过张美丽的生活轨迹，完全可以勾勒出在中国城市化进程中外来务工农民的社会群像，他们往往把生命的喜悦诉诸神明，问题的解决诉诸暴力，肮脏，混乱，甚至冷漠，然而在此其中亦不乏欢欣与祈愿，这里有他们对生存粗粝的思考。

图：电影截图

这是一个大社会中小人物的命运，且今天这个故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怎么样，可能你觉得讲得有些粗糙，但我好像还是能原谅自己，终于不用带着怜悯的心去感受主人公，因为这就是生活本来的模样。

也许有些人会觉得他们的生活很苦，但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酸甜苦辣。

导演周浩曾经说过“也许很多苦都是我们强加给别人的，如果我们用一种怜悯的心态去看待别人，就会觉得他们苦。”

其实我们并没有资格去怜悯别人，在我们怜悯别人的同时，我们又会被另一个比我们更高阶层的人所怜悯。

你不要奢望去做一个改良者。即使你所认为最底层之人，她“浅薄”的一生也有她自己的厚重。人一生不就是在自己的混沌和开阔中来回交替的么。有趣，有泪，有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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