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动症ADHD:《柳叶刀》发现人造色素不友好，戒糖改善病情

注意缺陷多动障碍(Attention-deficit hyperactivity disorder),又称多动症或ADHD，是最常见的神经发育疾病之一,主要表现为与年龄不相符的注意缺陷、多动及冲动行为、对立违抗障碍等。常导致儿童学习困难,成人ADHD患者则面临各种与人相处以及工作上等社会问题。[1]

我国的学龄儿童中，ADHD患病率为4.31% - 5.83%，估计全国ADHD患者接近2000万人。 研究证明，单一的药物治疗虽然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儿童的多动症状，但不能有效改进他们的学业成绩，不能提高他们应对实际问题的能力。大部分药物都有副作用，包括失眠、腹痛、头痛、食欲降低、抑郁等 [3]，也有些药物会影响或抑制儿童的身体发育。 除了药物治疗，心理治疗主要包括支持疗法、行为循证法、感觉统合治疗、心理行为疗法、沙盘游戏疗法等，主要从亲子关系，学校表现和儿童情绪等方面干预。心理治疗对儿童自我控制，适应社会等方面有积极作用，但对改善ADHD患者的注意力和其他障碍症状的效果并不明显。 [2]

本篇介绍除了处方药和心理治疗外，通过饮食和营养素补充如何可以改善ADHD的症状。

ADHD跟饮食的关系

2019年中国台湾的一项对照组研究分析[4], 包括了216名患有ADHD的小孩，和同样人数的对照组小孩的饮食结构，发现ADHD小孩的血液中B6,B12,叶酸，铁质和单不饱和脂肪等偏低，而饱和脂肪，n-6/n-3比例，和磷则偏高。ADHD小孩的饮食中包括更多不健康饮食，高糖和高脂肪的食物，例如冰淇淋、煎炸食物、方便面、含糖饮料、糖果、巧克力 …… 缺乏蔬果和蛋白质丰富的食物。该研究的结论是，不健康的饮食结构可能导致身体的营养生化情况变差，患ADHD的儿童应该尝试通过改善饮食结构改善ADHD病情。近年的研究也发现，食用橄榄油、蔬果、豆类和海鲜为主的地中海饮食[5][6],和含有丰富的膳食纤维、叶酸和欧米茄3等营养素的饮食，跟ADHD的发病和病情有反向关系[7]。 而且研究也显示，无论ADHD患者是否使用处方药，患者的饮食一般都不健康，而且不健康饮食跟ADHD病情有关联性。[8]

2014年丹麦的一项系统性回顾[9],分析了56个关于ADHD和饮食关系的研究，结论是“剔除饮食”（elimination diet）是饮食干预中证明最有效的。也有研究发现，食物中的人造色素和防腐剂，会加剧ADHD患者的多动症状和行为问题。[10] 饮食中剔除人造色素和防腐剂，可以对治疗ADHD，甚至自闭症都有帮助。[11]

研究指出人造色素对ADHD患者有影响的研究，已经超过45年的时间。 最早提出人造色素对ADHD影响的是美国的Feingold医生，[9] 1973年他就发表有关研究，指出人造色素，防腐剂和含有水杨酸的药物和食物（阿司匹林、咖啡、茶、橙子类、桃子类等）会加剧ADHD病情，而剔除有关食物，可以减轻ADHD病情，可以减轻多少？ Feingold医生从他临床数据指出可以对60%-70%的ADHD患者有帮助。上述提除人造色素、防腐剂和水杨酸食物的饮食，称为凯撒饮食（Kaiser-Permanente Diet）或KP饮食。

KP饮食的争议性很大，自Feingold提出有关饮食之后，有不少的研究验证KP饮食对ADHD患者的影响，结果虽然证明有关饮食对ADHD患者的帮助并没有Feingold原来指出的这么高，但的确对部分患者有帮助。饮食对ADHD患者的帮助，取决于患者是否对个别食物有不耐受，也取决于剔除的是什么食物。 如果只实行KP饮食，研究证明大概只有11%-33%的ADHD患者，可以在家长和老师评分中同时显示ADHD症状改善。[9]

在KP饮食中，最重要的可能是需要剔除人造色素。研究发现，单单剔除人造色素（AFC），65%-89%的易感人群的病征有一定程度的改善。[9] 1980年一项的早期的临床试验[12]，证实了AFC对ADHD患者的影响。20名ADHD儿童患者跟20名对照组的健康儿童进行试验。所有受试者在实施了KP饮食3天后，再进行了2天的饮食干预试验，干预组服用100 – 150mg的AFC，对照组则没有。结果显示ADHD患者在食用AFC后，学习能力显著下降，但健康的对照组儿童并没有受到AFC影响。 进一步分析，发现AFC对ADHD患者进食后的影响，峰值在1.5小时后然后延续到3.5小时后。研究证明AFC对ADHD患者的影响的确存在，但影响可能局限于食用后数小时。类似的结果在之后另一项为期数星期的临床试验中同样得到证实。[13]

关于AFC对ADHD的研究，最具影响力的可能是2004年的一项双盲对照组临床研究[14], 277名3岁的健康儿童+ADHD儿童一起接受试验。受试者分成4组分别接受20 mg的AFC和45mg的防腐剂测试，结果所有儿童，包括健康的、过敏的、ADHD的，在家长评分中都显示多动症状增加了，也就是AFC不但对ADHD儿童有影响，实际对所有儿童都有不同程度的影响。上述研究促使了另一项重要的研究，2007年一项发表在《柳叶刀》的研究，使用类似的方法，但同时针对学龄儿童。[15] 137名3岁学前和130名 8 -9岁小学生接受试验。结果所有儿童对AFC和防腐剂都有反应，评估多动症的Global Hyperactivity Aggregate分数，显示ADHD患者和非患者，同样受到AFC和防腐剂影响，增加了多动症状。评论该研究的学术刊物American Academy of Pediatrics Grand Rounds的编辑感慨说：“这项研究的结论很清楚，就算我们这些对父母们指出饮食因素可能影响儿童行为一直抱有怀疑态度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我们可能错了。”

上述研究影响了各国对AFC的态度，英国对食物制造商施压，不要再使用AFC。欧盟自2010年起也立法，所有欧盟的制造商，必须禁用多种AFC。[9] AFC中，诱惑红（allura red）、日落黄（sunset yellow）、柠檬黄（tartrazine）、亮蓝（brilliant blue）、赤藓红（erythrosine）等都被指出可能对ADHD病情有影响。值得注意的是，很多上述的AFC在我国并非禁止使用的食品添加剂。

AFC无疑对ADHD患者及非患者都是导致多动行为的饮食因素。但对于ADHD患者，很少单单只对AFC产生反应。[16] 研究发现AFC对70% - 79%患的ADHD的儿童有不良影响，但ADHD患者同时也对牛奶、巧克力、豆制品、鸡蛋、麦制品、玉米和豆类等有反应的也不少。在该研究的后续双盲对照组临床研究中，家长评分都显示这些食物加剧了ADHD的症状。

也有研究显示[17],只需要剔除AFC，防腐剂，味精MSG，巧克力，咖啡因和牛奶等，ADHD患者的情况可以改善，而研究的结果是42%接受试验的ADHD儿童，症状改善超过50%，另外16%的儿童得到12%的症状改善。家长反映在进行有关剔除饮食后，孩子的睡眠得到改善。 进一步分析该研究的饮食，发现卡路里较少，碳水化合物和糖都较低，维生素A，B6,B12，叶酸等B维生素和D则较多。该研究同时证实了，虽然限制饮食比较难实施，但成功实施后不但能改善ADHD儿童的病征，而且同时可以增加患者的微量营养。

鱼油

2017年西班牙的一项开放标签临床研究[18]，38名7-15岁ADHD患者，接受为期一个月的欧米茄3干预，患者连续一个月每天服用70mg的EPA和250mg的DHA，之后血液检查发现EPA和DHA分别上升了27%和3%，欧米茄3总量增加了13%。测试注意力的视觉集中度评分，受试者的分数显著提升，老师和家长表示ADHD的病征改善了。但值得注意的是，该研究使用的EPA和DHA含量都很低，而且不是双盲对照组临床研究，所以不排除有安慰剂效应存在。

家长评分和教师评分的侧重点不一样，从过去的研究看，两者的关联度并不高，原因可能是家长注意到孩子生活上的轻微变化，例如有没有拖延上学，穿衣服是否迅速，上床睡觉是否准时，吃饭是否规矩，做作业时注意力是否集中等。老师评分更多关注孩子在学校的表现，例如跟同学如何相处，上课时有没有跟邻桌聊天等。[19]

2017年的一项荟萃分析[19],包括了多个关于使用欧米茄3干预ADHD患者的双盲对照组临床研究。 当研究剔除了可能是干扰因素（ADHD定义不严谨）的一项研究后，发现所有ADHD患者血液中的DHA和EPA水平都低于普通人。 多个临床研究使用的DHA从每天2.7mg到640m,EPA从80mg 到650mg不等。研究发现补充DHA和EPA都可以提高ADHD患者的注意力和其他ADHD的评分，但只有EPA使用超过500mg一天时，患者的多动行为才有改善。 研究人员建议，如果ADHD患者的症状偏向多动行为，应该考虑以补充EPA作为主要干预手段。

2012年的一项双盲对照组临床研究[20],103名6-12岁ADHD患者,连续8周每天服用635mg的EPA和195mg的DHA,对照组则只服用橄榄油作为安慰剂。之后血液检查，发现干预组的炎症指标CRP和IL-6都显著降低，而且体内的抗氧化物SOD显著增加，证明EPA/DHA降低了患者的氧化应激和炎症的严重程度。ADHD的家长评分(ASQ-P)也显示干预组的多动症症状改善了。

ADHD患者很多时候同时表现出缺乏自我情感控制力（DESR）的病征，容易情绪波动，缺乏耐性，容易发脾气等。2017年的一项先导性临床研究，[21] 10名同时出现DESR病征的ADHD患者，年龄平均约10岁，连续6到12周每天服用975mg的EPA，DESR病征显著改善，情绪问题大幅减少。

2014年的研究指出，[22] ADHD的病征可能是身体炎症的结果，而欧米茄3脂肪对改善ADHD病征，很可能是通过减少身体炎症而产生效果的。2016年的研究[23], ADHD的患者的IL-6和C反应蛋白（CRP），都比正常人为高,而2012年也有研究发现[20],补充欧米茄3脂肪后，ADHD患者的IL-6和CRP减少了。

很多孩子的家长对鱼油都有误解和担忧，其实鱼油就是脂肪的一种，一份200克的三文鱼含有的DHA和EPA已经等于6颗以上的高纯度鱼油，但可惜我们在饮食中摄取不足，所以很多时候需要服用鱼油补充剂提高体内的DHA和EPA水平。 最新的研究已经发现，EPA比DHA对炎症更严重的患者（抑郁症），EPA的效果比DHA更为有效。[24]

锌、镁和B6

2019年浙江大学医学院的一项研究，[25] 分析了419名平均年龄约9岁患有ADHD的小孩对照健康小孩，发现ADHDA的中国小孩，血液中锌浓度较低，而缺乏锌的量跟ADHD病征有关联性。同样是2019年的另一项国外研究，[26] 对俄罗斯的ADHD儿童患者的血液和头发分析，同样发现患者缺乏多种微量元素，当中的锌,ADHD儿童比对健康儿童低约19%。

2011年的一项锌的临床研究，[27] 52名6-14岁的ADHD儿童分组接受连续8周的试验。研究发现儿童每天服用30mg的锌是安全剂量，而且补充锌可以减少处方药（安非他命）的用量37% - 43%。

2004年的一项双盲对照组临床研究，[28] 44名5-11岁ADHD患者，分组进行6周的试验。干预组在处方药利他林（methylphenidate）之外，每天服用55mg的锌（硫化锌）。结果显示同时服用锌和处方药的干预组，无论家长和老师评分，ADHD的评分都比只使用处方药的对照组有显著的分别，而两组的副作用并没有差异。研究的结论是锌的补充剂对治疗ADHD可能有帮助。下图是受试者和对照组在6周后的ADHD症状的老师评分。（家长评分类似结果，省略了）

ADHD患者不但缺锌，同样缺镁。 2011年的一项病例研究, [29] 对58名5-15岁ADHD儿童患者的血液分析，发现ADHD的儿童的镁水平，比对照组儿童较低。而2020年才发表的一项研究[30], 分析了68名ADHD儿童患者，同样发现ADHD患者普遍镁和锌水平较低。上文提到的对俄罗斯ADHD小孩的研究，同样显示ADHD小孩的镁水平比健康小孩低约29%。

1998年的一项对照组临床试验，[31] 75 名7-12岁ADHD儿童患者，分成干预组和对照组，干预组连续6个月在处方药之外服用每天200mg的镁，对照组只服用处方药。干预组的病征显著改善，对照组病征恶化。

2006年的一项开放标签临床研究，[32] 76名ADHD儿童患者接受试验，受试者连续最少8周每天服用维生素B6(0.6mg每公斤体重)和镁（6mg每公斤体重）。8周后受试者血液中镁水平提高，多动症状减少，注意力显著提高。

2006年的另一项对照组临床研究，[33] 51名6-12岁ADHD患者，分成干预组和对照组，干预组连续30天服用镁（48mg 乳酸镁）和B6（5mg盐酸吡哆辛，也就是非活性B6）。干预组的注意力显著改善，焦虑感和暴躁症状降低，整体行为也得到改善。

2010年的一项临床研究，[34] 810名年龄在5 -12 岁ADHD患者，连续3个月每天服用欧米茄3/6的PUFA组合、锌和镁，受试者的注意力，多动症病征和冲动行为都有改善。研究的结论是，考虑到试验中使用的营养素组合是低风险安全的物质，对ADHD又有帮助，建议使用作为治疗ADHD治疗手段。

2016年的一项病例对照前瞻性干预研究，[35] 25名ADHD儿童患者通过头发和血液检查镁缺乏患者，发现当中18名（72%）缺乏镁，之后镁缺乏患者再分两组，一组在处方药之外每天服用200mg的镁，另一组只服用处方药。8周后每天服用镁的一组患者的多动症状、工作完成、概念理解、注意力、对抗行为都显著改善，只服用处方药的一组则没有改善。该研究并没有注明使用了哪一种剂型的镁，但指出了22%的受试者有出现腹泻的副作用，我个人的判断该研究使用的是比较普通的镁剂型（柠檬酸镁？氧化镁？），这一点比较可惜……… 但研究的结论是镁安全又有效。下图是服用镁的一组对照没有服用的效果改善表。

2020年发表的一项开放标签先导性临床研究，[36] 15名成人ADHD患者，连续12周服用苏糖酸镁，47%的患者的ADHD评分得到显著改善。受试者的智力状况也有所改善。研究的结论是，苏糖酸镁是安全和有效的，值得进行进一步的双盲对照组临床研究。[26]

ADHD患者普遍缺乏多种微量元素，特别是锌和镁，而补充锌和镁，特别是跟B6配合，对ADHD患者的病情改善有显著帮助，跟处方药一起使用或是单独使用都有效果。

其他营养素

碧萝芷 - 2006年的一项双盲对照组临床研究，[39] 61名患ADHD儿童分成干预组和对照组接受试验，干预组连续1个月每天按每公斤体重服用1mg的“碧萝芷”（Pycnogenol）,主要成分为“法国海岸松树皮”（French Marine Pine Bark）提取物。干预期后受试者的注意力、专注力和眼手协调都改善了，对照组则没有改善，停止服用碧萝芷后一个月，干预组患者的病征回到干预前的状态。

西番莲 - 2005年的随机对照组临床研究，[37] 34名ADHD患者，受试者连续8周每天每公斤体重服用0.4mg的西番莲黄酮（Passiflora incarnata），对照组服用处方药利他林（methylphenidate）。下图是受试者和对照组在8周后的ADHD症状的家长评分（老师评分类似结果，省略了），两组病征都得到改善，服用西番莲和处方药，没有明显分别。研究的结论是西番莲黄酮对治疗ADHD有效。

白藜芦醇 - 2020年5月才发表的一项双盲对照组临床研究[38]，66名ADHD患者分成干预组和对照组接受试验，干预组连续8周在处方药利他林（methylphenidate）之外每天服用500mg白藜芦醇，对照组只服用处方药。8周的治疗时期，干预组的家长评分显著改善，但老师评分跟对照组并没有分别。

多酚和黄酮类抗氧化物，对降低身体氧化应激，减轻炎症有帮助。上述的植物抗氧化物虽然都有小型临床研究证据支撑，但比较研究较少和规模较小，所以研究证据并不算太充分。

总结

ADHD患者的饮食习惯普遍不健康。改善饮食包括剔除人造色素、防腐剂等加工食品，对不少患者的病征都可能有改善。而研究也显示，ADHD可能跟其他《饮食与和平》专栏介绍过的其他精神健康疾病一样，是身体系统性炎症和中枢神经炎症的结果，[40][41][42] 增加对炎症友好的蔬果，补充健康的欧米茄3脂肪，多食用含有抗氧化物的食物，对减轻炎症和改善ADHD症状都可能有好处。

营养素上，容易吸收的镁、活性B6、容易吸收的锌和EPA为主的鱼油也在介绍精神健康，我在包括抑郁症、焦虑症的多篇里介绍过，这里就不再做重复的介绍了。关于ADHD和其他健康问题，我都建议这个原则，饮食改变是关键，营养素是辅助而已。

本文内容仅作为科普知识提供，不能代替医生的治疗诊断和建议。文章内容中涉及医学的部分均来源于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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