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点探针-7272次“卖菜列车”上的人世间

记者 陈晨 郭辰昊

在湖南与贵州搭界处，每天早上7点40分，7272次列车会沿渝怀铁路线从怀化站出发，途经湖南锦和、贵州铜仁等多个站点，到达重庆梅江。

这辆列车上，常年有一群跨省卖菜的人。他们上午挑着满满的扁担从锦和站上车，下午挑着空扁担从铜仁回到锦和。这些菜农让7272次列车成了卖菜专列，林立的扁担成就着种菜收菜卖菜的喜悦，践行着乡村振兴的脚踏实地，也延续着烟火气十足的人世间。

坐着火车跨省卖菜

68岁的张秋菊将自己的扁担放在最前排、最中间的位置。

这里是湖南省怀化市麻阳县锦和火车站的进站玻璃门，上方贴有“乡村振兴公益助农绿色通道”的标识牌。通道被装满蔬菜和水果的担子包围着，这些担子轻则五六十斤，重则上百斤。

锦和站外的宣传栏上，7272次列车被称为快交通时代的“慢火车”。十多年来，这辆串联湘黔渝的列车，成为了沿线居民的“赶集专列”。

这是11月6日上午的普通一天，如同往常。顶峰时每天有三四百名湖南菜农挑着担子从锦和站上车，如今人数有所下降，但也有一二百人。

上午8点多，车站工作人员将门锁打开，整个候车大厅一下子沸腾起来。张秋菊第一个冲出了站，第一个冲上过街天台的楼梯，第一个到达了站台。

在站台，这些喘着粗气的菜农终于能停下来喘口气，上了年纪的他们很难承受这种冲刺跑。

7272次列车不用提前买票，列车员会穿过扁担，挤到菜农跟前现场卖票。车票上没有车厢号，也没有座位号，两头挤满了人，中间的位置无人问津。

之所以跨省卖菜，是因为在锦和镇卖不出去的菜，到铜仁能卖个不错的价格。张秋菊说每天的收入在几十到上百元，比赋闲在家要强。

从湖南跨省到贵州卖菜这事，早在有7272次列车前就开始了。

田昌仪以前挑着一百三四十斤的柚子，要四个小时才能到贵州漾头镇。如果倒车去铜仁，需要一整天。

虽然耗费时间长，但柚子在锦和镇一毛钱一斤没人要，在铜仁却能卖到两块钱一斤。

74岁的田昌仪清楚地记得，2006年4月18日是7272次列车通车的第一天，这一天他挑着担子上了车，直到今天，已经整整17年。

贵州市场的湖南专区

上午10点半，7272次列车到达铜仁站。“扁担大军”出站后，向北穿过小道再走几百米，就是当地的金码头农贸市场。

金码头农贸市场专门划了一块区域留给湖南菜农。眼下市场已经熙熙攘攘，落在队伍后方的赵玉桃勉强在门口找了个摊位，没有超出管理方的范围要求。

赵玉桃今年53岁，头发黝黑，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她很快就忙了起来：解答，称重，包装，收钱。

铜仁人梁女士早就来到了农贸市场，一边转一边等湖南菜农。她蹲在赵玉桃的摊前，赵玉桃马上将一个切开的橙子递过去让她先尝一尝。

最后梁女士花14块钱，买了7斤橙子，还要走了赵玉桃的电话。

“尝着很好吃，想以后再需要了，或者过年过节的时候，让她送一些来。”梁女士觉得，湖南菜农卖得都是自家种的菜，吃着放心，价格也便宜。

赵玉桃的橙子很快卖光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只剩一些小葱没卖完。

而此时66岁的舒福仁已经将两筐柚子和冰糖橙全部卖完。他挑着空担子退到后方，笑着说今天遇到了好心人，他一共带了60斤左右的冰糖橙，一下子被买走了50斤。

下午2点多才能坐上回锦和的火车，这段时间，舒福仁说，他就休息一下喽。

想天天把菜卖光

把菜卖光后，赵玉桃想去附近一家小店，花6块钱吃一份炒菜，喝一碗汤。但她的同伴没有这个心思，因为菜没卖完。最后赵玉桃从路边花一块钱买了一个馒头，喝着自己带来的水，吃完了午饭。

回程的火车是下午2点13分发车。多数菜农在下午1点半左右，就动身前往铜仁站。

没有全部卖完的菜农会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甚至在进站口也能抓住机会卖出些剩余的水果。

田昌仪没有来这个农贸市场。上午从铜仁站出站后，他走向了对面的一辆开往铜仁机场的公交车。

铜仁站附近的菜市场卖柚子的人太多，田昌仪认为卖不上去价格，决定到机场附近试试。

11月6日下午2点，在绝大部分菜农进入铜仁站并开始检票时，田昌仪才赶回铜仁站。他成功卖掉了所有的柚子，看着空空的框子，说今天卖了200多块钱，很开心。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田昌仪这么幸运。没有卖掉所有商品的菜农，会挨个车厢推销。实在卖不出去，只能带回家，可以的就第二天继续拿到铜仁售卖。

回程的列车要比出发时的列车安静很多，不少菜农在座椅上眯上了眼睛。就连喜欢争第一名的张秋菊，也闭着眼睛与旁边的人靠在了一起。

下午3点列车到达锦和站，原本在坐在扁担上的田昌仪跟其他人一样，提前站起来挑起了空空的扁担。

田昌仪说，他希望每天都能把挑出来的蔬菜水果卖光，不然看着没卖出的东西，很糟心。

走出锦和站后，有的菜农骑上了自己的电动车，有的钻进了可载多人的面包车。

田昌仪走到了一个路口等班车。他今天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回家后还要挑选打包好明天要卖的柚子，这样第二天一早起床后，就能轻松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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