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嘉靖年间，随着改稻为桑政策的落败，接连而来的是浙江首富沈一石被逼无奈跳进火坑活活将自己烧死，这时，已经疯癫的杨金水被皇上叫进宫中，于是便有了这看后人人称绝的一幕对话。

在电视剧《大明王朝》中，沈一石曾是富甲一方的丝绸巨商，他善于在官与商间周转，而我们今天讲的主人公之一杨金水便当时在浙江任职的浙江市舶司的总管太监一职。

一、沈一石之死

明朝江浙地区丝织业发达，朝廷便委派各地织造局去筹集布料，递交到朝廷，朝廷进而卖给洋人，来赚取洋人的钱，以充盈国库，造福一方百姓。

这个想法很不错，但实践的方向却有问题。朝廷推出了改稻为桑的政策，即将原本用来种植粮食的田地都改种成织布用的桑，这样便可以增加织布的数量，牟取更大的利益。

沈一石与浙江织布局以内的许多官员走的极近，为了从中获利，首先便从征收土地开始。

浙江的官员征地种桑手段极其卑劣，为了压低买卖田地的价格，竟然擅自放开堤坝毁坏农田，害的百姓无法继续耕种，迫于生计只能贱卖良田。

沈一石在下乡征地时，提着印有织布局字样的灯笼，穿着朝廷曾赐他的御服，打着管家的旗号以极低的价格征地，但其实都为其个人所占有，种桑用地时还需再给他租金。

这种做法使当地官员及沈一石赚的盆满钵满，但这种做法舍本逐末，“民以食为天”，百姓都没有稻田，食物来源变少，年年闹饥荒，民不聊生，还怎么种桑织布呢！

沈一石不管这些，他看到农民日渐贫穷，便又做起了给农民放贷的生意，变着法的割削百姓。

在增产丝绸上，沈一石也分到了一杯羹。沈一石是浙江第一大丝绸商，因此他拥有的织布机最多，朝廷外供丝绸量大，要想供得上外需则需要通过沈一石的织布机才行。

这表面看又是一个官商共赢的策略，殊不知这一举动使得沈一石的资产受到极大的挤压。

在买田、织布、出售这几道环节中，每一个环节都要经过十几人之手，每个人都想从中抽一点利，这样一来，平均到每个人的利便少了。

而沈一石是商人，在明朝时商人地位低下，为了攀附朝廷，让别人看的起自己，他任劳任怨为官府做事，当然，也是为了赚朝廷的钱。

但是，官员们抽成的实在太多了，朝廷抽五成，浙江当地官员抽成大概三成，沈一石敢怒不敢言，靠仅剩的两成利润维持着。

再后来制丝量大，两成哪能周转开来，他也想过退出这笔交易，可是他若退出，那么这官员和朝廷上上下下都将无利可图，将会动了有权有势人的蛋糕。

好景不长，不久，他打着官府的名号贱买耕地便传到了朝廷，皇上听了震怒，这不仅败坏了明朝官员的名声，更抹黑了朝廷，因为织布局是属于皇上的私有财产，这让皇上颜面何处呀。

于是皇上嘉靖便下令逮捕他，此时的沈一石正在硬着头因为无法脱身而临近崩溃，家产大都抵了制丝的窟窿，听闻此消息后，他便狠心加自己的府邸一把火烧了，自己也葬身在了火海之中。

当皇上派的兵到浙江时，沈一石已死，他们翻遍了沈一石的宅子想找到沈一石牟取私利的证据，可是仅仅搜出了一万两现银。

当初的江浙首富落到如今这种地步，主要是败在了他自己急功近利，巧取豪夺的资本野心，正可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身，可恨可叹。

后来便有了皇帝审讯杨金水的故事，杨金水没曾参与织布交易，当得知沈一石死后朝廷将追查，他担心有人会将他杀人灭口，于是他便佯装自己疯了，被锦衣卫一路带到了皇宫中听审。

二、嘉靖审讯杨金水

杨金水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芳的干儿子，他当初以六品制造太监派驻江南制造局，而太监陈红觊觎吕芳的位置已久，如今将吕芳的的干儿子带到朝廷，陈洪便变着法的折磨他。

都说傻子不懂得疼，于是陈洪让两个太医们用针灸扎满杨金水的脸，甚至用香薰烫他的肚子，在这钻心的疼痛下，杨金水都没有反应，一动不动。

众人都觉得杨金水一定是疯了，此时负责押送杨金水的两名锦衣卫在堂中听候嘉靖皇帝问话，嘉靖皇帝此时并不高兴，因为浙江官场的幕后之人尚未确定。

嘉靖正在踌躇之际，突然想起八百里加的浙江急递还没有打开。嘉靖心中不定，坊间都说嘉靖是道士皇帝，嘉靖酷爱卜卦，并自喻是天上下凡的神仙，于是嘉靖便在这不知如何进一步时算了一卦。

嘉靖敲了一下罄，便绕着一个八卦台外围快速走开，待到钟声余音停息，他的脚步也随即停了，他定睛一看，自己正好停在了卦盘的乾位上，这是好的征兆。

为了确定是否准确，嘉靖立马又算了一卦，和之前一样，这次又停在了乾位上。

看此卦象，嘉靖心中大喜，毫不犹豫的拆开了那封急递。

嘉靖盘问那两名锦衣卫：“杨金水是你们押送回来的，他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锦衣卫不敢模棱，为了有说服力，他们说不仅他们认为杨金水疯了，就连赵中丞他们都知道杨金水是真的疯了。

此时，嘉靖心中也不定，这时锦衣卫又说，来之前他们也曾想让太医看看杨金水，怕他把不干净的东西带到宫中，嘉靖听此立刻来了兴趣，他本信道修道，如今竟有神怪这类东西在此，他便要看看。

说罢，杨金水被押进玉熙宫，这时，好戏便开始了。

嘉靖换了一身素白的道士服坐到蒲团上，敲了一下罄，霎时间，杨金水的眼神突然不是那么空洞了。

这时，嘉靖突然问杨金水：“看见牌位了吗？”杨金水好似听到了天外来音，朝着正上方挤出一个字“天”。

嘉靖又问：“你看见谁了？”这时杨金水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般，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了“灵、霄、上、清”四个字。嘉靖顺着问，灵霄上清下坐着谁。

杨金水答道：“飞元真君、忠孝帝君、万寿帝君。”

飞元真君、忠孝帝君、万寿帝君是嘉靖皇帝给自己封的道号，杨金水可以正确的说出这些称号，并且还知道灵霄上清统雷元阳妙，这是在向嘉靖表明他不但没死，还知道嘉靖是谁。

嘉靖领会到了杨金水话中的含义，知道他不是真的疯了，而是在装疯，于是便将计就计的问下去：“你是谁？”

杨金水竟然出其不意的说：我是《广陵散》，嘉靖皇帝不知这《广陵散》一诗是沈一石死前所写“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鬼邙山，狡兔死，良弓藏。”

即便嘉靖此时不知这《广陵散》为何人所写，杨金水也不能顺着他回答，不管是否被皇帝识破，他都只能装疯卖傻下去保命。

嘉靖果然又问他什么是《广陵散》，杨金水说：“我的琴，我是沈一石，我有冤。”

终于，杨金水引出了自己装疯卖傻的真正目的，即为沈一石申冤，沈一石正是浙江贪墨大案中的关键人物，嘉靖听此便来了兴致。

嘉靖扒开窗帘，面目狰狞的问杨金水：“你怎么敢到这里来？”沈一石那是贪墨大犯，竟然顶着沈一石的身份来到宫中，意欲何为？

“杨公公带我来到，杨金水可把我给害死了。”他仿佛真的像被沈一石穿魂了一般，面无表情的回应着。

这句话表面看来是沈一石来申冤了，向嘉靖汇报浙江贪墨案的真实行径，实则是在告诉皇上，我杨金水如果不是靠装疯卖傻，早就像沈一石一样引火自焚死在浙江了。

其次，杨金水只有靠装傻这一条路，才有机会将沈一石之前交给他的证据带到宫中，向嘉靖汇报情况。

嘉靖也是聪明人，他明白了杨金水的用意，便继续问下去：“杨金水是如何害你的呢？”这话中含义便是，朕叫你去浙江织造局管理，那边到底是怎么运作的呢。

“他要我丝绸，要织好多好多的丝绸。”这话中含义便是我杨金水在浙江这些年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朝廷的事情，一心扑在织布事业上。

嘉靖疑惑织丝绸怎么会害死沈一石呢，你们啥也没干，为啥他引火自焚，你还要靠装疯来保命，是谁在威胁你们？

杨金水带着发抖的语气说：”太多了，我也穿不了，皇上也穿不了，好多好多人都穿不了。”

织造局织的布远远超过皇上需要的数量，超过的部分哪去了呢，没有经手我这里，也没有向您上报，是另有其人。

嘉靖回想从沈一石那里搜来的账册，和审判浙江贪墨案的案卷，其实已经知道有一大笔钱被贪墨了，嘉靖怒发冲冠：“都被谁穿了？讲出来的话飞元真君、忠孝帝君、万寿帝君便恕你无罪。”

这意味着，皇帝只要杨金水说出幕后贪墨的人，便将保全他的性命。

有了嘉靖做保护伞，杨金水便不再惧怕，说到：“尚衣监、巾帽局、针工局……”这些部门，嘉靖早已发觉并做了处理，他想要的是具体的人。

杨金水于是快速而押韵的列举出；郑泌昌、何茂才、严阁老、还有小阁老，都穿我的衣，用我的钱呜呜。

供出这些人后，嘉靖皇帝似乎还不太满意，因为他重点关注的对象一个都没有被提到，于是嘉靖继续直接的追问到：“胡宗宪呢？”

杨金水继续神叨的回答：“胡宗宪不再织造局。”这也就撇清了胡宗宪和浙江贪墨案的关系。

嘉靖还不满意，继续问道杨金水的干爹，宫中的掌印太监吕芳是否牵扯此事。

对于杨金水来说，吕芳是个敏感的人物，他是吕芳的干儿子，即便吕芳没有贪污，直接说了嘉靖也不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这是杨金水只好继续装疯卖傻道：“吕芳是谁？”

这一句话看似是杨金水在为吕芳撇清关系，实则是在质问皇上，吕芳的为人您还不知道吗，一个忠心耿耿跟了您几十年的人，怎么会怀疑他呢。

这个回答没有让嘉靖满意，他不能以此来确认杨金水是否包庇了吕芳，于是转到他与吕芳的交情上：“杨金水她们说的老祖宗，给你请的六品顶戴的人。”

这便是在反问杨金水，你说吕芳只对我忠心，那为何他还那么关照你，你们之前的交情深不可测啊。

杨金水见状回答：“有他……他在100年前就死了。”杨金水想说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这事与他无关。

“你说了这么多人，为什么不说杨金水？”杨金水身上的嫌疑还没揭开，但是嘉靖知道，杨金水这么做，是为了不将皇上牵扯出来。

若他不装疯，到时候牵出整个织造局，那可都属于皇上的私有财产，到时候可能连嘉靖本人也会受到审判。

杨金水最后回答：“杨金水也死了。他害死了我，我已经把他带走了。”

这便是在告诉嘉靖，放心，从前的杨金水已经死了，往后只有这个疯了的杨金水，他会守口如瓶的。

听完杨金水的话，嘉靖松了一口气，他为杨金水带了一个花环，同时也同意了他的这个决定了，允许他继续这样疯疯癫癫活下去。

虽说表面上嘉靖皇帝看似问了杨金水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暗处实则大有深意，这也为后来揪出浙江官场贪墨的元首起到了关键的作用。